朱雄英读书的地方,跟其他皇孙不同,不是在大本堂,而是在文渊阁。
这个地方很有名,是因为“文渊阁大学士”这个职务,而要说起来具体在哪,怕是很多人都不清楚。
文渊阁,位于太子办公的文华殿南侧,也就是宫城东南方,紧挨着左顺门和午门,东方则是两个连绵的仓库,一个是八宝库,一?是古今图书库,再往东就是状元唱名的东华门了。
总之,这就是个小小的阁楼,跟其他“殿”级建筑的规制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不过因为地处偏僻,倒是宁静得很,也没有皇宫中那种普遍压抑的氛围,反而有一方小小天地自得其乐的意味。
秋日的午后,阳光透过文渊阁的窗棂,解缙正埋首于一堆书籍之中,他的脸上映着窗外的光影,显得格外专注。
说实在的,这里对于解缙来说,简直就是天堂,有看不完的书,还没有县城里那些操心的事,最妙的是,还升官了。
解缙从正七品的蓝田县令,升到了从六品的翰林修撰。
对于解缙来说,这实在是不折不扣的拔擢,不仅在大明翰林院有着特殊的政治意义,而且对于他自己,不管是纵向还是横向对比,都是一个大进步。
洪武十八年,距今最近的一次翰林院官制厘定,规定了翰林院有翰林学士一人,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各二人,侍读、侍讲各二人,五经博士九人,典籍二人,侍书二人,待诏六人,修撰三人,编修四人,检讨四人,庶吉士不定额。
而想要进入翰林院仅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状元、榜眼、探花直接授予翰林院修撰或编修,另一种就是馆选,即从二甲、三甲进士中通过“朝考”考试,选文学优等善书者为庶吉士,学习三年,优秀者留翰林院。
跟解缙同一届的进士,这时候最优秀的一甲选手也都是翰林编修,剩下还都是在明初没有品级的庶吉士呢。
而解缙弯道超车,直接节省了三到五年的时间,如何不让人艳羡?要知道人生很多时候都是一步领先步步领先,大器晚成的例子可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解缙倒是沉得住气,没有马上飘起来。
朱雄英缓缓步入,脚步轻盈,生怕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解缙抬起头,见到朱雄英进来,脸上立刻浮现出和煦的笑容,他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迎向朱雄英。
在文渊阁外,解缙是从六品臣子,见到超品亲王要行礼,但在这小小的文渊阁里,解缙是老师,朱雄英是学生,朱雄英需要向他行礼。
两人见礼过后,便在窗边的一张木桌旁落座,窗外,掉了大半叶子的树梢正在随风轻摆。
“这里可还待得习惯?”
因为解缙也没来两天,而且限于现在落后的交通条件,还有其他老师没有到,所以在文渊阁内,正式的授课还没开始,处于暂时的磨合阶段。
解缙笑道:“还可以,上半日去翰林院点卯,下半日来文渊阁读书,清闲得很。”
实际上,翰林院的同事们,也没比解缙忙到哪里去,目前整个翰林院除了由军机司军机大臣董伦兼任的翰林学士一职,负责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以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备天子顾问,其职位颇为紧要以外,其他都是想摸鱼随时可以摸鱼的那种。
因为翰林院本质上来讲,压根就不是一个行政部门,而是培训机构,是负责培养优秀后备官员的,这里面的人,主要任务就是编书,比如纂修实录、玉牒、史志诸书,编纂六曹章奏等等。
“那钱可够花?”朱雄英还是挺关心这个问题的,解缙毫无疑问是个人才,对于人才,想要收复,既要谈理想也要谈钱,钱对于文人来讲虽然低俗,但没有钱饿肚子又怎么谈的起理想呢?
而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翰林院作为培训机构,俸禄什么的自然也就不用想了,拿的都是最低档的,手中又没有任何权力可以变现,所以也没有外快再加上大明俸禄本来就低,这下低上加低,可以说体面生活是谈不上的,能勉强活着就不错了。
不过别看翰林院穷,但进士们可都想挤破脑袋往翰林院中挤,其中缘由再简单不过,因为翰林出身的含金量,远高于地方官出身。一个进士如果像是解缙一样被外放为七品知县,那么就意味着他要一级一级地在地方慢慢升迁,而庶吉士一旦从翰林院出来,那就能直接在中枢各部寺历练,起步就是中层官员,再经历外放-回京-再外放以后,基本上就是各布政使司的四把手、五把手了,如果有机缘,再回京以后,那就是真正的“进部”了。
所以说,有钱没钱都是暂时的,而这条看起来挺没钱途的路,其实是前途通天的青云路,一旦熬出头来,那就跟其他人不一样了。
“还够花,詹事府的同乡经常接济。”解缙这话对于普通翰林来讲,其实就是凡尔赛了,因为辅导太子为职的詹事府、左右春坊、司经局的官员,属于是青云路中的青云路,只要太子登基,马上摇身一变成为高官的,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这个道理,而这几个部门的官员,都是要在翰林院挂着衔的,能得到这些人的接济,就意味着融入了他们圈子。
当然,如今朝堂上江西人占了一半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
朱雄英点点头没说话,经手了莫愁湖的市场和别墅项目以后,他能够调动的商业资源明显增加了,尤其是有了四海商会这个商业上的白手套,很多事情都会方便许多,特别涉及到钱财问题不过既然解缙不像是过得非常拮据的样子,那朱雄英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接下来,就是正式开始上课了,门口跟随朱雄英的宦官们是有监督他好好上课的职责的,所以朱雄英肯定是不能摸鱼的,传到朱元璋耳朵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