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诚跟随着内侍进入奉天殿,只见朱元璋坐在龙椅上,神态威严。
冯诚心中一紧,连忙上前跪拜行礼。
“臣冯诚,参见陛下。”冯诚的声音微微颤抖。
朱元璋点了点头,示意他平身。
君臣寒暄几句后,冯诚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恭敬地呈上了沐英的密信。
冯诚说道:“陛下,臣此次来京,除了例行公干之外,还带来了西平侯沐英的密信。”
有宦官检查转交,朱元璋接过密信弄开了火漆,仔细地阅读起来。
();() 信中详述了云南内外的紧张局势,以及安南国的威胁,还有与广西都指挥使司在应对边境问题上的尴尬,沐英希望朱元璋能够重视此事,并采取相应的措施。
朱元璋的眉头越皱越紧,显然是被信中的内容所影响。
过了好一会儿,朱元璋才放下密信,沉声问道:“冯诚,信中的内容你可知道?”
冯诚连忙摇头:“臣丝毫不知。”
“那你可知沐英为何选择你来传递这份密信?”
冯诚恭敬地回答道:“回陛下,臣是冯国用之子,宋国公冯胜的侄子,臣的父亲和叔叔都为陛下所信任。”
朱元璋点了点头,对冯诚的回答表示满意,然后他又详细地问了冯诚一些关于云南都指挥使司内部以及云南土司、麓川、安南的问题,冯诚一一如实作答。
“定边府之战你们打的很好,打出了大明军威,麓川的事情咱知晓,从前元的时候就在周围不断扩张,这一仗把他们骨头打断了,短时间内再也无力侵扰大明了。”
实际上,从法理上讲,麓川确实是元朝的遗产之一,但缅国不是,跟高丽还不一样,高丽是元朝打下来了并且驻军实际控制,而缅国压根就没实际控制过只是遥封当初为了绕路灭宋,在大理段氏的帮助下,元朝效仿高丽故事,在缅甸境内设立缅中行省,行省丞相由缅国国王兼任,自辟官属,且财赋不入都省,国王、世子受元朝册封,缅国算是短暂臣服了一段时间,随后又跟元朝撕破脸打了起来。
现在缅国已经被麓川灭了,麓川占据了缅国的国土并对外扩张,而缅国跟麓川之间的关系,就有点像大明跟后金的关系,麓川是金齿宣抚司的六分之一,也有点类似建州女真跟女真诸部的那种关系。
当初元朝改果占壁为金齿,并设置金齿宣抚司,立金齿六路总管府于永昌,下设麓川、平缅、镇西、茫施、柔远、镇康六路予以管辖,蒙古人在金齿六路总管府的统治并不得民心,为了与缅国交战,元朝多次对金齿六路总管府课以重税,滥用民力,使得当地人起了反叛之心,一百多年前麓川路总管脱离元朝金齿宣抚司,在勐卯称王,建立麓川王国。
随后麓川王国吞并缅国,东征印度的阿洪王国,又在瑞丽江河谷大败前来进犯的元军,后至芒市河下游三台山再战,麓川军乘胜追击一直打到大理,元朝损兵折将丧师失地,不得不派出使者宣谕求和,给予赏赐其实就是北宋和西夏那回事,赢了面子丢了里子,元朝于其地设平缅宣慰司,册封麓川王国的思汗法为世袭宣慰使,到了大明也是这么操作的,只不过大明不给麓川王国名为赏赐实为岁币的钱了。
而大明跟麓川的冲突,也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在于大明需要一个完整的云南,但怎么定义“完整”这件事情,在大明看来得自己说了算,因此这些年一直在夺回被麓川实控的地区洪武十五年三月,原本属于麓川的威远、远干等地被大明划到楚雄府境内;洪武十七年,大明改镇康府为州、湾甸为县,并设置土官管辖,而这些地方此前曾是麓川设流官管辖;洪武十八年二月,大明再次建立金齿卫,并大置屯田,自楚雄至景东,每百里设营,率兵军屯。
正是这些边境摩擦,才引发了洪武二十一年的定边府之战,而在定边府之战前,麓川王国已经是中南半岛霸主了,其疆域北起云南南部,南吞勐润,西达阿洪王国,东至勐老,正因为如此疆域辽阔人力充沛,麓川才能起战兵、辅兵、民夫二十万人进攻大明,可惜被沐英、冯诚等人击败,从此一蹶不振。
详细了解了云南的局势后,朱元璋沉思良久,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此次来京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冯诚闻言心中一喜,知道皇帝大概已经重视了云南边境的局势,他连忙再次跪拜行礼,然后退出了奉天殿。
当冯诚走出奉天殿的时候,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密信已经成功递交,而且皇帝显然对此事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不过,他并没有忘记叔叔冯胜的嘱托,那就是借机接近皇嫡长孙朱雄英,这位被赞誉为“大明未来”的圣孙,不仅在军事上有着独到的见解,更在朝野上下赢得了广泛的赞誉,冯诚也对此充满了好奇。
冯诚寻了正在驿馆里休息的火铳教官们,随后前往府军前卫的驻地,通报了辕门的卫兵。
梅殷正在营房里看书,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走来,对他说道:“指挥使,从云南远道而来的火器教官到了,带他们来的是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冯诚,想与您一叙。”
梅殷闻言,心中顿时一喜。
“快请冯佥事进来。”
冯诚与一众火器教官进了府军前卫的营地,只见营地里旌旗飘扬,少年们精神抖擞地进行着训练,将领们则是正站在高台上,聚精会神地观看着他们的训练情况。
冯诚也找不到人询问哪个是朱雄英,于是便先去见了梅殷,与梅殷寒暄了一阵,将带着都司大印的火铳教官的花名册移交给梅殷,也算是走完了流程,毕竟对于云南都指挥使司来讲,人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没了,都得有个程序,对于府军前卫而言同样如此。
亲兵引领着冯诚来寻梅殷,梅殷在门口迎接:“冯佥事远道而来辛苦了,听闻?从云南带来了精锐的火铳教官,这对我们府军前卫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冯诚谦逊地说道:“指挥使过誉了,奉命行事而已。”
梅殷虽然从官职上看,只是府军前卫的指挥使,但府军前卫是上十二卫排名很靠前的卫,属于天子禁军,再加上梅殷是排名最靠前的驸马,所以于公于私,冯诚都不敢托大。
两人办完了手续,梅殷主动邀请道:“冯佥事,来,我带你看看幼军的训练情况。”
说着,梅殷引领着冯诚走到校场边缘,指着正在训练的士兵们说道:“冯佥事你看,他们正在用最新的燧发铳进行打靶训练,这种火器装填速度快,不怎么怕雨淋,不过生产比较慢,现在还没配发到云南那边。”
寻常小门小户人家都有远近亲疏之分,人数多达二百多万的明军自然也是如此,在没有能够批量制造零部件的机床之前,燧发铳都得靠工匠们手搓,再加上还有各种生产任务,所以产能自然是有限的,而有限的产能,也要根据大明的战略优先级,优先供应京城的卫戍部队、北疆的边军,然后才是云南、广西这些南疆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