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奉天殿内气氛骤变,南朝使团的副使竹内义昭立刻反驳道:“荒谬!南朝自古以来便是日本之根本,北朝不过是篡权夺位之徒,何谈顺应天命?大明皇帝陛下,请您明鉴,切勿被北朝花言巧语所蒙蔽!”
双方使团成员纷纷站出,争辩之声此起彼伏,奉天殿内一片嘈杂。
说实话,这件事情,真就是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因为这俩天皇,确实都有法统。
一百多年前,后嵯峨天皇虽然把天皇位置让给了长子后深草天皇,但是呢,后嵯峨天皇非常宠爱自己的幼子恒仁,于是他迫使后深草天皇退位,随后便把恒仁扶上皇位,是为龟山天皇,可龟山天皇退位后应由谁来即位,后嵯峨天皇没安排明白,人就噶了。
这下就尴尬了。
后嵯峨天皇病死的第二年,龟山天皇让位给儿子世仁,是为后宇多天皇,由此引起后深草上皇的不满。
按理说,这时候双方应该开战了,日本南北朝时代也应该提前开始。
但是,这时候镰仓幕府的统治还很稳固,天皇只是傀儡摆设,具体怎么做,还得看幕府将军的脸色。
镰仓父母决定搞个和稀泥的折中方案,也就是令后深草上皇的儿子熙仁成为后宇多天皇的皇太子,而后宇多的儿子邦治则成为伏见天皇的皇太子,从此以后,后深草天皇、龟山天皇两兄弟的子孙轮流成为对方的继承人和候任天皇,历史上分别称呼他们为“持明院统”和“大觉寺统”。
而让位后的天皇只能在儿子成为天皇时,才能以太上天皇的名义处理国政,即院政,不过这个方案同时限制了院政的开设权只能在自己的血脉成为天皇时才得以启动,对方的子孙成为天皇时,则只能由其父或祖父来开设院政。
当年“大觉寺统”出身的后醍醐天皇密谋铲除镰仓幕府,从源氏手中夺取日本的最高权力,而后醍醐天皇联合了最强的诸侯足利氏,布《讨幕诏》,以清君侧的名义动政变,也确实推翻了镰仓幕府可后醍醐天皇在取得实权后便开始实施“建武新政”,可以说是过河拆桥,打算把足利氏也给灭了,足利氏不可能坐以待毙的,所以足利尊号召不满“建武新政”的武士,很快就占据了陆奥国全境,紧接着,在箱根合战、竹之下合战、多多良滨合战三场大战后,足利氏彻底站住了脚,就拥立了持明院统的光明天皇,驱逐了后醍醐天皇的军队进入京都登基,而后醍醐天皇则逃到南方的吉野,形成南方的吉野朝廷也就是南朝与北方的京都朝廷,也就是所谓北朝互相对峙的局面。
所以,不论是南朝还是北朝,双方其实都是有合法继承权的天皇。
阿野公为与肥富各自试图安抚己方成员,但情绪激动的众人已难以控制,言语间火药味十足。
也就是进皇宫不允许他们携带任何兵器,不然的话,现在肯定已经干起架来了。
朱元璋面色沉凝,扫视着下方乱作一团的使团成员:“够了!此乃大明皇宫,岂容尔等喧哗无礼!”
随着朱元璋的一声怒喝,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出一声。
“大明乃礼仪之邦。”朱标亦是不悦说道,“尔等皆为日本使节,代表的是日本之颜面,怎可在此失态?”
阿野公为与肥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甘,但面对大明皇帝的威严,他们不得不低下头,表示歉意。
“陛下教训的是,我等失态了。”阿野公为先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诚恳。
肥富也紧随其后,躬身行礼道:“臣等知错,愿听从陛下教诲。”
朱元璋微微点头,语气稍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大明愿作为调停者,协助日本南北朝双方进行和谈,大明所能做的,只是让双方能够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对话。”
双方使团成员闻言,皆面露思索之色。
虽然他们心中各有盘算,但在大明皇帝的威严之下,也不得不暂时放下成见。
离开奉天殿后,两人回到了干清宫。
“标儿,你需密切关注两国使团,不可掉以轻心。”
朱元璋坐在榻边,显然也有些疲惫了年纪每长一岁,精力就开始不住地下降。
“外交之道,在乎制衡。南朝与北朝,虽为仇寇,但亦是我大明之机会。”
朱标点头称是,心中暗自思量父皇的教诲。处理日本问题,不仅需考虑怎么维持均势,更需考虑大明的利益。
“儿臣遵旨,定当谨慎行事,既不让南朝绝望,亦不让北朝得寸进尺。”朱标恭敬地回答道。
朱元璋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转向刚进来的马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柔情。
“妹子,你虽不涉政事,但对于日本之事,你有何看法?”
马皇后来到朱元璋身边,给他捏了捏肩膀,温婉地答道:“大明在处理日本问题时,应秉持公正之心,或可派遣特使前往日本,深入了解双方的情况,能缓和一阵子就缓和一阵子,毕竟刚刚出兵高丽,短时间内无力再继续打仗了日本也比高丽难打的多,总该是要做好准备才好。”
朱元璋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他深知马皇后是有智慧的,跟那些头长见识短的妇人不一样,故此对于她的建议总是格外重视。
“提议甚好。”他沉吟片刻后说道,“咱即刻下旨,选派得力的官员前往日本,跟着使团回去,一起调停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