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空住持捻着佛珠:“说明白点。”
“……”玉溶晔静默片刻,无奈笑一声,“这么多年,你这秃子?性格倒是一点也没变。”
他倒也并不动怒,只简单将晦涩难懂的卦象略过,直入主题道,“那日?我在无定轮中看见了九州的未来,三千八百四十七条,皆为死路。而由生向死的分岔路上,只有?一个人,一件事。”
“三百年后九州大乱,血流成川,尸浮漂杵,皆因乾元裴氏于寂烬渊下解除邪器封印,那位真正的裴氏少主难以抵抗诱惑,心智受惑沾染邪祟之气,最终酿成大祸。”
“若想破此局,需裴氏狠心将此子?送离乾元,令他多感受一番人间疾苦。而与此同时,沧桑苦海之中,有?破局之人流落。”
玉溶晔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强撑了三百年,只为看一看自己当年所?见究竟是真还是假。
此番话说得太?多,还没说完,他便克制不住再次咳嗽起来。
观空住持反问:“既然?是个祸害,眼下裴施主又一早知晓那东西在寂烬渊中,乾元裴氏此生不再踏足历州不是更好?”
“不可。”
玉溶晔缓过来,平复了气息接着道,“此祸因裴氏而起,便该由裴氏而终。封印解除乃天意,但?其中凶煞邪气如何处置却?为人事。故而那时我便提醒裴师弟,必依天机寻得这机缘。”
房间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尘禅师僵立于门外。
风越来越急,钻入狭窄的窗缝之中,阵阵呜咽越高亢。
观空住持想了想,意识到什么。
“那占言之中所?提及的破局之人……便是如今的裴少主?”
“正是。”提起裴烬,裴珩指节在桌案上轻点两下,“长嬴倒也是争气的。”
观空住持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裴施主此番心性也实属难得,将其视若己出,疼爱得很。”
裴珩笑了笑:“既然?是天道降下的缘分,在下自然?将长嬴当作亲子?相待。”
观空住持叹息一声:“只是可惜了一尘。”
“当年贫僧寻他带回即云寺时,看得出,他吃了不少苦。”
房间里?沉默氤氲开来。
良久,裴珩声音低下来。
“玉师兄提点在下铭记在心,只得将一尘送离宁江州,可他远在鹭洲,在下自然?放心不下。”
“裴氏当年将他送走之时,便将一枚高阶防御法器化作平安扣护他周全?。”
玉溶晔压抑着咳声道:“只不过,有?些苦头?这孩子?必须要吃。吃了苦之后,他才有?望改掉天性之中难泯的邪性,体恤于深重苦难中挣扎之人,自此心怀慈悲。”
“即云寺便在鹭洲云桑,我早知观空师兄时常下山,带些根骨上佳的弟子?回寺中,这样一来,这孩子?至少能少吃些苦头?,又有?佛光镇着煞性。”
“故而我当年才会一再提醒裴师弟,让他将人送至云桑。”
“……”
一尘禅师面无表情地盯着紧闭的门扉。
冬日?刚至,春天远未到来。
今年还未落过雪,空气只剩下干燥的冷冽,风过之时,穿透了他身上象征着即云寺席弟子?身份的繁复袈裟。
一尘禅师觉得很冷。
那种彻骨的冷,从骨髓里?一点点挣扎着透出来。
他突然?觉得,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