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嗽声从一辆防卫森严的马车中急促传出,那一声声刺耳的剧咳,使车外层层环绕的文武都是听得于心不忍,面有哀sè。
韩遂无力地斜倚车榻,面sè白得吓人,连连吞咽唾液,暂时压下体内躁动的咳嗽yù望,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悲戚之sè。从他走出病房的一刻起,就意识到自己高估了身体的恢复情况,哪怕是带着浓浓热气的夏风,也不是如今的他能够承受的,而长安不断恶化的形势更使他内心激荡,无法平静,连咳不止,险些连胆汁都咳出来。
“唉!……”李相如出长叹,仰望天。当初马踏长安时,何等的意气风?进则辅佐王室,横扫天下,以臣不服,退则抽身而走,割凉自守,等待明主,进退无不游刃有余,何曾想过会落到今rì这个地步,只能叹天道不测,造化弄人。
外围忽然传来一阵sao动,李相如随着众人的目光一同望去,不久一人脱出人群,快步来到李相如身旁,附耳声道:“校尉,斥候回报,叛军攻占了廷尉狱。”
李相如扭头看着来人,双目圆瞪,似不敢相信,后者重重头,予以确认。
“这……”李相如手脚冰凉,如坠冰窟,他乃是司隶校尉,论及对长安的了解,无人能及,廷尉大狱里关押着什么人,他岂能不知?毫不夸张的,一千多名身经百战的禁军官兵,威胁程度要远远高于数以万计的叛军,应对稍有差错,便会酿成无法想象的灾难后果。这种大事必须第一时间通知韩遂才行,可是……
“咳咳咳咳……”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再次响彻。
李相如围着马车犹豫再三,直到同僚纷纷催促,方才下定决心,登梯钻入车中。
见到李相如进来,韩遂稍稍坐起身子,一边以手抚胸顺气,一边开口问道:“相如,何事?”见李相如面有踌躇,张口难言,韩遂扯着嘴角笑道:“至不济亦不过是盖俊儿将兵破城而入。大弟不必担心为兄身体,尽管直言便是。”
李相如只得如实相告,韩遂口中虽是得轻松,听罢却是心中一冷。
“吾等危矣!”半晌,韩遂言道。
李相如低沉着头,道:“大兄,下令,不能再拖延了。”
“……”韩遂陷入沉默,李相如知道他心里在担忧着什么,此刻天sè还没有彻底黑下来,且己方亦未准备就绪,目前绝非突围最佳时机,现在冲出长安,绝对是九死一生,可再拖延下去,那就是十死无生了,孰轻孰重,他相信韩遂能够分得清楚。
韩遂思虑片刻,缓缓道:“大弟,为兄抱病在身,诸事就拜托你了。”
李相如用力地了头,退出车内,正当他号施令,又有探骑来报,叛军于廷尉狱外击溃本方一部兵马,往东而去,目的用屁股想也猜得出来。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浇灭了,李相如明显加快了部署,手段也变得异常强硬,原本禁中之人待遇虽不算好,却比平民百姓强出百倍,至少xìng命无忧,但此时则顾不得那么多了,对于有意敷衍者,纵使天子当前,亦是毫不留情地挥舞屠刀,大砍大杀。
天子刘协坐在青盖华车,看着眼前一幕幕人间惨剧,浑身颤抖,涕泪横流。
杨彪面sè铁青,低声安慰着天子,马rì磾和蔡邕面面相觑,赵岐怒不可遏,yù求见韩遂,质问是非,然而此举显然并不现实,半路就被凉州人扭送回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赵岐气得暴跳如雷,强行挣脱束缚,不顾天子在旁,对着凉州士卒破口大骂。赵岐名著关西,纵然不为第一,前三肯定有其一席之地,凉州人倒也不敢对他动粗,只要他不找麻烦,便由着他,反正挨几句骂也不会掉块肉。
赵岐到底已是年过八旬,jīng力衰竭,大骂片刻,眼见凉州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优哉游哉,反倒是自己累得气不接下气,无奈止住话语,转向天子泣道:“陛下,臣死罪、死罪啊!……”赵岐随韩遂一同入京,他认为今rì之祸是自己引狼入室所致。
“……”刘协茫然不能答。
杨彪叹道:“赵公乃为贼裹挟,非是从贼,何罪之有?”
马rì磾、蔡邕等人亦纷纷来劝。
赵岐难以释怀,老泪纵横,叩不止。
漫天彻地的哭喊声中,凉州人驱赶着庞大而杂乱的天子车队西行,沿途不断有人倒下,其中不乏当世知名之士,名宦之流,往昔,就算是大将军何进,他们也敢当面申斥,如今,边鄙卒,却对他们肆意屠戮,境遇反差之强烈,叫人难以接受。
天sè昏暗,加之周围杂乱,蔡邕脚下绊到石子,踉跄着向前扑倒,摔得灰头土脸。从弟蔡睦急忙将他扶起,问道:“大兄,要不要紧?可摔伤了哪里?”
蔡邕闻言不答,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无碍,拍掉身的灰土,边行边环顾左右,哭叫声此起彼伏,间或响起一两声凄厉的惨嚎。蔡邕长叹一声,回遥望东方天际,心里默默地道:“子英,你再不赶来,社稷悔矣。”
苍仿佛听到了蔡邕的声音,仅仅两刻钟后,长安东城门“清明门失守”的消息便如同飓风一般席卷而至。
城破了!……
河朔军入城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