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那一瞬莫名的心悸令臧洪忧心忡忡,站班回来,躺在榻上彻夜难眠,天色方亮,他一跃而起,连净面也顾不上,骑着马离宫出城,因今日是他的休沐日,是以通行无阻。
入太学后时有学子缟素装扮经过,悲伤痛哭,臧洪心中更慌。顺着熟悉的小路直驱博士、童子郎住区,临了陈嶷宿舍,就见门上缠着白绢,隐有哀乐传出,臧洪身形猛地巨震,只觉得天旋地转,从马上跌落下来。
臧洪五体趴在地上,将头深深埋入土中,神色恐惧,口中呢喃:“公尚,莫吓我!公尚,莫走……”片刻抬起头,瞪着一双灯笼似的赤目,歇斯底里地高呼一声:“公尚……”连滚带爬冲向大门,因为冲得过急,被门槛绊住摔倒,鞋子都踢飞了,他犹不觉,死死看向面前一群缟素加身的好友,盖俊也在,独不见陈嶷。
盖俊上前蹲下托起宛如木头人似的臧洪,轻声说道:“子源,你来了。”
臧洪神情呆滞地道:“为何高挂白绢,为何身着缟素,公尚呢?”
盖俊别过头,不忍相告。
“为何不敢顾我?”臧洪挣开手臂,怒指一众徐州学子:“你们答我,公尚呢?”
众人尽皆涕泣,无人答话。
盖俊叹道:“公尚走了!”
“放屁!你片谁来?五日前休沐我三人还在一起喝酒——”臧洪一把推开他,踉跄着奔入内房,陈嶷仰卧榻上,头散乱,面色灰白,一动不动。他悲吼一声,来到榻边,紧紧握住陈嶷的手,以头撞榻,口里一遍遍呼唤,仿佛这样做就能够唤醒好友。
盖俊紧跟而入,默默站在其后。
臧洪泄了足足一刻钟,才回顾盖俊,哑声问道:“公尚何时走的?”
“昨日。”
臧洪转回头,凝视着陈嶷,痛哭流涕:“五日前一别,竟是永诀?此憾何解?”
盖俊一屁股坐到他身侧,用力搂住他的脖颈。
臧洪喃喃道:“子英……公尚去时你在旁吗?”
盖俊凄笑道:“在……我亲眼看着他离开人世,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吧?”
“他……可有遗言留下?”
盖俊点头道:“有,让我送他回乡。”
“为何不是我?”
“怕耽误了你的前程。”
臧洪哭喊道:“什么前程!与我友相比,前程狗屁不算,我定要将公尚送回家乡……”
盖俊说道:“嗯。因等你之故,还未给公尚洁身,我俩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