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明看着窗外闪过的灯光,半天才说“远了啊,有劲使不上,再等等吧,再等几年。”
85年政策虽然放开了,但是在医疗和户口上学这些民生大事上,还是定的比较死的,基本上没有变化,张兴明就是想花点钱推动一下就没有机会。
两个人都不说话,车里静静的,很快就到了永风家里。
下了车,和李保柱招呼了一声,和门卫室的安保点了点头,张兴明背着皮包进了院门。
院里只开着几盏路灯,照着主路。
进了屋里,老妈老爸姥姥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哥哥弟弟毛家姐弟挤在一侧沙上下跳棋。
老妈扭头看了他一眼,说“怎么这前才回来呢”
张兴明换了鞋,把皮包放到鞋柜上往里走,说“下午和小田去看地去了,还行。”到沙上坐下来,把下午的经过说了一遍。
老妈叹了口气,说“这两年挣钱的是挣着了,挣不着的是真困难,遇着了就帮一把呗,随手的事,那你咋想的啊”
张兴明说“我能咋想啊,这是国家大背景,属于展中的正常淘汰过程,想管也管不过来啊。我让他明天到商场来上班了,送货呗,怎么也比他现在强。完了我合计着,要不咱再弄个地方,整个养殖场得了,妈你看行不”
老妈剥着炒花生,说“养殖场养啥呀”
张兴明说“鸡,鸭,鹅,猪,都养点呗,再种点菜,咱们这一天也消耗不少呢,多出来的还能卖钱,也算点收入。”
老妈核计了一下,点点头,说“也行,现在市面上啥都缺的,弄好了也能赚。弄哪块啊那玩艺儿可得离住家远点,太臭了。”
张兴明说“勤快点也臭不哪去,地方还没想呢,就是有这么个想法,到时候离河近点呗,没事冲干干净净的,味就没了。”
老爸说“不少家啊你干脆弄个地方,让他们自己养去呗,咱们到时候去收就行了,这玩艺也不值当又支一摊,不得人管哪”
老妈看看老爸,说“还别说,你爸这回脑袋倒挺快,我看这么弄还真行,整块地把摊支起来,然后让他们自己养吧,完了咱们收,还省心。买卖最后是他们自己的,干的还有劲。”
张兴明想了想,冲老爸挺了挺大拇指,点头说“行,那就再弄一块地。”
出了院子,在丫蛋爸的指挥下车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在两个房子之间有一块不大的空地,车在这里调了个头。
再开回来,丫蛋牵着爸爸的手还站在院子门口看着。
放下车窗,张兴明和丫蛋挥了挥手,丫蛋一手牵着爸爸,一只手欢快的冲张兴明摆动着,瘦小的身子跳跃着,能看出来心里非常高兴。
车驶过去,张兴明关上车窗,心里莫名的沉重起来。
在这个可以说最好也可以说最坏的年代,自己能做些什么
说这个年代好,是国家的政策向经济倾斜,放开了市场,打开了国门,只有肯干敢干,无数的机会在那里等着弄潮儿的到来。
说这个年代不好,是内地的贫富差距开始拉大了,因为信息的不对称,内6地区和辽东这种重工业基地的百姓,更多的只能眼看着生活陷入窘境却一片茫然。
他们习惯了被安排,从出生到上学,到工作,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一直是被安排着向前走,突然之间那双手松开了,而且是那么决然。
他们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怎么干,没有信息没有资源没有依靠,只有无尽的等待着,越等越穷。
叹了口气,张兴明对聚精会神开着车的安保员说“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安保员扭头看了张兴明一眼,转过去看着车前方,说“农村的,俺爹俺娘俺哥都在老家种地,能干啥现在分田到户了,日子好过不少,挺好了。保证吃饭,然后可以自己种点值钱的。”
张兴明问“在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安保员笑了一下,说“你要管的事太多了,这么些人呢,哪能都认识。俺叫李保柱,俺家是阜新农村的。”
张兴明愣了一下,说“你小时候身体不好怎么叫这么个名”
李保柱挠了挠脑袋,说“俺娘怀俺的时候,在地里摔了一下,当时赤脚医生说可能要流产,俺爹就给俺起了这么个名,天天在俺娘肚子外面喊俺,还真就保住了,嘿嘿,俺命大。从小俺身体可好了,劲也大,到部队以后俺也是班上力气最大的。”
张兴明也乐了,伸手拍了拍李保柱的肩膀。
脑袋里却是翻来覆去的闪着李保柱的话,赤脚医生啊,多么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赤脚医生这个名词,后来根本没人注意也没人知道。
就是从85年倒推十几年回去,这个名称也不能算是褒义,但正是这样一群人,在那个年代,在那个啥也没有的年代,活跃在广大的农村山野里,用双手和简陋的仪器设备,救下了无数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