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都是一箱一箱,或者是一蒌一蒌的,不拆零,也不开包,就那么堆在库里,芹菜香菜蒜薹豇豆这些是绑成大捆的,也不能拆开。
中国人做生意的方式是千古不变的,这个各位都懂,菜蒌底上绑块石头,绑的菜捆里绑点湿泥捏的长条,好菜下面混点冻的烂的,全靠上货的人眼力和经验。
这时候天还没亮,库里点的几个白炽灯炮也就是照点亮,根本看不清楚。
凭眼力上了货,要自己扛到等在市场外的货车上,一筐芸豆七八十斤,一筐黄瓜一百多斤,没人帮忙。
货车车主把车斗里铺上很大的棉垫子,一头搭在车厢外。
上货的把菜扛过来,他站在车上接一下,在车里码好,等大伙货都到了,摆好后,再把棉垫子包回来捂严实,用绳子绑结实了,开车往回走。
车装了菜就坐不了人,上货的去火车站坐通勤车回南坟。
火车比汽车快,上货的到家了,准备好带车子到接货的地方等着,车到了把自己的货拉回家,进货的工作算完成了一半。
然后还得挑捡整理,把石头湿泥拿出去,把菜的烂叶枯枝择掉,整理的齐齐整整的码到卖货的箱里,这才算准备好了。有时候里面夹的烂菜多了,就算是赔了。
因为大伙上货的地方都差不多,有时候几个卖菜的一合计,卖贵点吧,怎么也得把本弄回来,那这几天老百姓就会现某样菜涨价了。
这种情况再想挣钱是不可能的,其实能回本就不错了,这个时期能天天吃青菜的家庭真的太少了,卖一天青菜也就卖个几十百把块钱而已。
像张兴明买这一次,都比他平时一天卖的钱还多,就难怪他一再的确认了,实在是不敢相信。
卖菜的小贩把菜称好,分别装在袋子里,然后在外边又给套了一个大袋子,递给张兴明,说“给,一共是九十三块五,你再给十三块得了,五毛不要了。”
东北人卖东西喜欢算整钱,定价也是这样,一般都是整块,最多带个五毛,好算账。
张兴明又掏了十三块钱递给他,拿了菜拎在手里往前走,那小贩一边收钱一边喊“再来啊兄弟,我天天在这块,保证足称给你。”
张兴明冲他摆了摆手。
老迟头咳了一声,说“咱们东北菜是一年一季,人家南方一年三季四季,这地也和女的生孩似的,得休息啊。你看这,大冬天大雪一盖,明年雪一化,这地就活过来了,种啥啥好吃。
南方那是盯上劲的猛劲生,地没劲了就上肥,再好的地也残了,能给你长出来就不错了,还想咋的”
张兴明又捏个饺子,擦擦手,示意迟美女自己不吃了,对老迟头说“大爷去过哪看这意思地方没少走啊。”
老迟头摇晃着身子说“那可多了去了,跑几十年呢,基本上都跑到了。”
听老迟头吹了一会儿,张兴明租了本鹿鼎记拿在手里,出了租书店的门。
在屋里不觉得,一出来喘气都松快不少,屋里还是闷,空气不流通,那么多人喘气呢。
东北人家的冬天,屋里空气都不好,窗户全要用塑料布封上,不然透风,屋里太冷。整个冬天从十月份到第二次四月底五月,也就平时走人开门放会,那空气能好起来就怪了。
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才上课,想了想刚才老迟头说的话,就顺马路往菜市场走过去。
过了粮站,一栋二层小楼站在那里,是建安公司的饭店,叫聚宾阁,上一世张兴明在这里干过一年多时间。
张兴明抬头看了看饭店的牌子,往屋里瞅了瞅,黑黑的,啥也看不清。
过了饭店就是粮站背后,是一处公共厕所,挨着公共厕所就是菜市场了。
这时候做生意的还没有后世那么多,稀稀冷冷的十几个摊,卖东西的裹着军大衣,捂着棉帽子,帽子的棉耳朵放下来,再在外边包上围脖,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
张兴明走过去,有卖鱼的,这东西必须得冻着卖,做这个的最喜欢冬天了。辽东这边人吃海鱼多些,河鱼大部分人都吃不惯。
卖豆腐的,豆芽,卖的,卤猪头肉,南京板鸭,沟帮子烧鸡,卖各种拌咸菜的。
往上走几步,就有卖菜的了,土豆,白菜,这是秋天放窖里存的,这时候拿出来卖可比秋天贵不少,能多挣点,不过这生意做不长,最多能卖到十一月底,白菜这东西放窖里也烂,谁也不敢存太多。
卖鲜菜的摊最明显,一个带车子,上面像夏天卖冰棍一样的自制保温箱,用棉被捂着,卖的青菜一样几根放在棉被上,想买啥说一声买多少,卖的给你从棉被里掏。
这时候可没有说买完了不买的,非打起来不可,菜掏出来称完就放不回去了,表皮受了冻,放回去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