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捏住闻子肩头,又只是拍了拍,没说话。
闻子急切的那张小脸啊一下就松散开了,“小武哥你说咱换的这些新机器,真的能生产出来水嫩光滑的面料,然后还是密集不变形的吗?”瞧小武哥冲他笑一眼,闻子又嘟嘴道:“实际上我知道我可以的,我不是担心这。但就是这时机,你知道吗哥?这新型的事物刚一露头那会儿是最容易夭折的啦,都不用说外面的市场行情了,就咱厂子里的女工那有多少都不愿意用这个新的纺纱车的呀?就它,得需要三个人相当有默契有步调的配合起来才行呢。这我天天听的絮叨还少吗?哪个我不得劝着教着,比做活麻烦多了这。”
闻子越说越低头了,小武就扭头看他,“可你说哥,这么辛辛苦苦换来的要是市场不认,顾主不理,那可就……”
小武终于长叹一声,原来把孩子都委屈成这样了。可恨的是,我当时真的只是一句话,就让蔡家抢占了先机,塞住了新纱面世的契机。我都想什么了我?
好一通自责在小武心里酝酿着,他是真的不记得闻子说的这些自己是怎么一丁点都没想到的了。但只记得,他想给少爷报仇。再晚一步向邹荣光宣战他都不甘心。
‘哥!别为报仇活着。’少爷的话终于回荡在小武耳边。不为了报仇,活着?小武嗤笑了下,都笑出声来了。这个题,他不会。但守护穆家的一切,他会。
闻子一听,惊得跳下来扶他,“哥,你怎么了?我就是,我……”
“没事。”小武哄他,“说说吧,这个蔡家的布行是怎么惹着我们闻大管事的?”
“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逗我啊?他都把那个周居乐的大名贴的满大街都是了,你还问我他怎么惹我的?”闻子才不识哄呢,“反正我就指着你干大事呢,小武哥!咱这个节骨眼就得把王手艺人儿的大名也躁哄开来才对,还惯着他们干什么呀”。
小武点点头,又问:“嗯嗯嗯,可是我听说周居乐好久都不亲自做活了,倒是他的徒弟们还算得力。”
“这就更是事了呀小武哥,他那就叫后继有人啦,但咱这又不是没有,咱怕他干嘛呀?他都敢到咱这来抢生意来了,我看咱就得……”闻子急的热火朝天的,小武还只一笑,闻子更求:“哥!”
“生意都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能被抢去的就不叫生意了。你想想,咱布行打起家就能占了大半边天,是因为什么?”小武一问,闻子立马抢话:“王手艺人啊!就得是他呀。”
小武又笑,“是啊,王手艺人本就技艺精湛,又得舅老夫人青睐,能多次往返苏州授艺于苏绣名家沈余氏,这在洛阳城可是独一份的呀。”
“哥,你这个时候还念叨这三岁娃娃在大街上都会唠的嗑,哎呀你,你上心思一下我布行怎么办啊现在?我还等着我的货一新鲜出炉就抢购一空呢,我就奔着这个干劲来的我才能活下去我呀,你快点说正事啊。”闻子一猜,小武哥一早就有主意了,还就故意惹我着急。
“所以呀,王手艺人的大名就不用再躁哄啦。”小武给他一句结论,闻子也立马觉得有道理了,“哎呀,哥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哎?那?那咱们就任着蔡家胡来,他们把市场炒的好像就他家那头热乎似的。”
“那倒也不是,既然现在想应战了,就不能任由他们唱独角戏了。但咱要大力宣传的不是王手艺人,而是他的徒弟。”小武的这一个结论,闻子真蒙了。
小武直接吩咐:“你去和王手艺人挑选一下他手里边的主顾,去掉一些,手里边能留下的不过十家。”
“哥?你这还赶客啊?你你你……”闻子要被小武吓哭了。
可小武却说:“没办法,人都是话听多了,自然习以为常。用不了几时,王手艺人几位爱徒的名号就会与周居乐齐名,而王手艺人德高望重,自然就只能服务顶尖的人家了。”
闻子想了一下,立马欢呼雀跃了,“哎呦喂哥,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小武敲他脑瓜一下,又说:“还不止这个呢。他蔡宅打着师父的名号,却只用徒弟赶工,就算咱的主顾能被抢去也早晚会比对出差异来,若是就这么将他的失信之举拿到桌案上来谈,那他可就后悔莫及了。所以闻子你不要急,他们把厂子迁到城中来,又是抢主顾争高端市场,又是挨个宅子拉拢低端市场,这样来来回回,那下的可就是血本啦。他自然无力回身,那咱想跟他耗下去有的是办法。”
“我明白了哥,高端市场咱就可劲抬高王手艺人的声望,反正赶时髦这种东西就是图个稀罕劲儿。低端的市场更不用说,等我的新纱一露面,那个结实耐用的劲儿都敢保他人手一份的抢购。”闻子有了活气,上道也快。
小武欣慰的很,“那些能被抢去的客资等等,我就叫他中端市场吧,你去尝尝老带新的法子。就算是有脸熟的新客进门来,你小子可知道怎么办啊。”
“那是。哎呀哥你就放心吧。我着急的哪里是业绩上的事啊,还不就是你,人家那头都开战啦,你还眼睁睁看着我挨宰。”闻子最后还要抱怨两句。
小武到最后也没逃过认错,“好了好啦哥错了,哥这脑子刚能转几圈呢,你容我缓两天的,我再好好给您琢磨琢磨的,啊!”
“哎呀那你都累了也不早说,快快快好好躺下,我忙去了。”闻子屁颠地扶着小武来到床边,又嗖一下自己没影了。
小武瞧着屋子又空了,竟捶打两下脑瓜,“看你还能不能记着,顾头不顾尾的。”对。穆家的确不能乱。看来,报仇和守护要一起稳稳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