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困境,是模糊的,沉重的。
她能体会脑子里有不受控的东西存在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是什么,无法抵抗,被牵着鼻子走,摸着石头过河,连方向都找不到。
最难的部分在于:他们都有怎么求都求不到的答案。
沈香引一直都无从得知,自己生了一场要命的大病后,怎么就长生了?
也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什么解药能让她重入轮回。
鹤冲天收敛了眼神,落在表盘滴答的时间上。
他完全隐瞒了母亲的部分,事实上,母亲领养他,和当年生的事有关系。
自有记忆起,母亲对他严厉,对他进行非人的训练,灭人性的教诲。
江云桐告诉他:如果想走到报仇的那一天,这些苦必须吃。
他问母亲,当年生了什么?向谁报仇?
母亲只说:时机成熟时他自然知晓,提前从她口中预知,会功亏一篑。
江云桐殚精竭虑的培养他,他活着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
他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准备着,不松懈。
几十年磨一剑。
沈香引抿抿唇,拍了拍他的胳膊:“哑姨那天跟我说——万劫之始,于今日开启,厄水滋生业火,逆五行大道,摇摇欲坠如漏船,她叫我:处处补。”
这些话出了鹤冲天的预料,听起来既严重又遥不可及。
思虑半晌,他说:“水怎么可能生出火?”
沈香引摇头:“黑暗中,蛰伏着一个可怕的东西,无形的,它在下一盘大棋,它会令这世界摇摇欲坠如漏船,从我打开雁行湖暗河的大石,王翠兰被放出来后连锁反应就开始了。”
“为什么是你处处补?”鹤冲天在探她的底。
沈香引送耸耸肩:“不知道,我能看到很多东西,天生的,像你说的。”她举起手:“正面,反面,侧面,里面,外面。”
“这么说你岂不是无敌?”
“并没有,看到而已,又不是凌驾一切。我反而觉得这样更渺小,好比一粒沙,在沙漏中,它的世界就只有沙漏这么大,它无需了解、看到、思索沙漏以外的世界。但如果把这粒沙,放到撒哈拉沙漠……”沈香引说着有些扫兴,不知道用什么词汇形容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
“你看到的、涉及的维度越多,看不到的、应付不来的就越多。”
沈香引点头,垂眸说:“你也看到了,我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哑姨叫我处处补我做不到,我只想找到沈月英的遗体,为她报仇。”
她也不打算全盘托出,决心隐瞒自己长生的部分,自然也没有提到自己是“见证者”,更没有提到她和“那个东西”的感应。
但这并不影响和鹤冲天谋事,她没有英雄情结想拯救世界,只想把刘则揪出来大卸八块!
鹤冲天若有所思,“也是,你我都是凡夫俗子,顾好自己的事已是艰难。”
“同意。”说完顿了顿笑着说:“从你嘴里听到承认自己是凡夫俗子,有点奇怪。”
鹤冲天哑然失笑,人人眼中所向无敌,看似步步为营壁垒森严。
在遇到沈香引之后,他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弱点,接连暴露无疑。
先是被她算计五花大绑,后是做不到推开,再来是面对邪祟时无能为力,现在连脑中的那片血海都袒露了。
想到这里,他惊觉一件事:他好像还不知道沈香引的弱点,除了害怕老鼠和对豆蔻粉过敏打喷嚏……
有没有一种可能,沈香引比他藏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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