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送走了到家中恭贺他的人,顾岑宴与娘说了一声便上了山。
山洞里,芷娘坐在山洞口的大石头上,脸上始终都挂着笑。
顾岑宴很喜欢看芷娘的笑,像是无论处于多么糟糕的境地里,只要还有笑起来的力气,那便没有关系。
“小书生,恭喜你呀。”芷娘同他道贺,她小心翼翼地从背篓里取出了一个小布包递给他,“呐,给你的礼物。”
顾岑宴接过布包,他没有打开,他想要将自己做好的那枚骨骰送给芷娘,希望芷娘看破他的妄念,又害怕芷娘现他的心意。
顾岑宴深吸了一口气,听着芷娘告诉他这些日子村子里生的事情,自己遇到的事情,他的手紧紧攥着,原来若是分开了的话,芷娘的这些日常,他或许永远都无法参与其中。
他鼓足了勇气,握着骰子,将手伸到了芷娘面前,“伸手。”
芷娘原本还在说话,被顾岑宴一打断,还有些怔愣,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顾岑宴的手慢慢张开,那颗带着他掌心温度的骰子,就落在了芷娘的手心里。
芷娘好奇地看着手里的骰子,一时间有些不明白顾岑宴给她这个做什么。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爹是个烂赌鬼,每日有点钱就在外面赌,这用来赌钱的骰子,芷娘一贯很讨厌。
顾岑宴为什么要送这个给自己?
“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顾岑宴手心里全是汗,他嗓子口紧,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
芷娘更加无法理解了,亲手做骰子?
没办法,她只跟着顾岑宴学了字,却不曾念过其他书,不知道手心小小的骰子,是眼前少年入骨相思。
她将骰子收起来,告诉了顾岑宴一个消息,“我要去长安城了。”
顾岑宴震惊不已,“长安城?为什么,你不是说,等长大一些再离开家的吗?其实我这次回来……”
“啊,怎么说呢。”芷娘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说出了一个让顾岑宴目瞪口呆的事,“就前几天,我听到我娘和我爹,说要离开上刘村。”
确切地说,是她娘和烂赌鬼,想要偷偷抛下芷娘这个可怕的不孝女,去长安城谋富贵去。
自从芷娘过了十岁之后,人大了力气也更大了,烂赌鬼再打她就打不动了,而她娘要再辱骂她,她也能让她娘老实闭嘴了。
芷娘才不听那一套身为女儿要孝顺,不能忤逆父母,她只知道,爹娘对她不起,她才不要逆来顺受地被欺负。
从去年,他们想悄悄把她以嫁人的方式卖掉之后,芷娘直接让他们日日出去劳作,不干活儿不给饭吃,谁有意见就揍一顿。
于是一年下来,她爹娘受不了了,他们不想留在这里被磋磨了,他们觉得这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全然不去反省,他们曾经对待小小的芷娘更残忍,若非芷娘命大皮实,怕是早就被磋磨死了。
芷娘正巧回来取背篓,意外听到了一件事,一件让她知道,为何同样都是孩子,只有她不被爹娘喜欢,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这家的孩子。
苏芷的娘杜氏曾经在府城骆家当差,骆家夫人难产大出血,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孩子,勉勉强强保住了命,杜氏是骆夫人的陪嫁,也才刚刚生了孩子没多久,当初说好了,杜氏给新生的孩子当奶娘,那孩子便被抱到了杜氏跟前。
才出生的婴儿,又经历了难产,看起来惨不忍睹,杜氏看着自己的孩子,再看看主家的孩子,那孩子包在昂贵舒服的包被里,她的孩子的包被却打着补丁,将来自己的孩子说不定还要伺候这孩子,杜氏心中忽然觉得十分不平衡,而看着青青紫紫的小婴儿,杜氏鬼使神差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把自己的孩子和骆夫人的孩子换了。
她想的很好,以后她的孩子就是主子,而被她换了的那个,只能怪她命不好吧,以后伺候她的女儿,也算有口饭吃,不比外面很多出生就被丢掉的女婴强很多吗?
但一切却并没有顺着杜氏的想法走,事情的变故是在三个月之后,骆夫人当时已经养好了身子,她去看孩子,襁褓里的婴儿白白胖胖,被喂得很好,可是在骆夫人眼中,杜氏亲生女儿却瘦瘦小小几乎皮包骨头,骆夫人心里很不舒服,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杜氏要喂养自己的孩子,没有奶水喂自己的孩子。
杜氏当时挺害怕,怕骆夫人现什么,她想,她不能留着这个孩子,这是个隐患,她得想办法让那孩子死掉。但结果却事与愿违,骆夫人是做母亲的人,她见不得杜氏为了照看自己的孩子,疏忽自己的亲女儿,她最后决定,给杜氏一笔银钱,让她安心归家去照看自己的女儿。
杜氏当时感觉天都要塌了,她想留下来,若是走了,她不是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