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和崔家,乃是这阳直县内的两座大山,都是钟鸣鼎食传承上百年的大世家,若是打一个捕快去问话,宋钺担心这两家会避而不见,或者甩脸子之类的,就算见着了,能不能问到实话都不一定。
就在此时,有个衙差走进来,“大人,昨天的花娘来了,说是昨天大人说了,让她今日来认尸。”
宋钺点了点头,抓起王家和崔家两家的供词往外走,“是有这么回事。”
花娘今日并未上妆抹粉,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身上那股子风尘劲儿淡了几分,只从她走动时的特殊姿势能看出她并非寻常姑娘家。
宋钺带着花娘走到停尸房外的时候,意外地在这里见到了贺境心!
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的贺境心,竟然破天荒的早起了!
贺境心此时站在一边,看着二皮匠缓缓地将自己的工具一样一样地收回木箱之中。
而停尸床上原本摔得血肉模糊的那张脸,经过二皮匠的一双巧手,如今已经被修复,连凹下去的头骨都被支撑起来。
“你手艺很好啊,你做这行多久了?”贺境心问。
二皮匠愣了一下,这位夫人是半刻钟之前来的,来的时候他正在收尾,她不说话,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回夫人的话,小人从小就跟着师傅学本事,他一直带着我做事,三年前师傅老人家去世了,从那时候开始,我便自己一个人做事了。”二皮匠有些拘谨,他低着头,小声回话。
贺境心点了点头。
二皮匠背起自己的木箱子离开了。
宋钺领着花娘便是这个时候来的。
“现在,你再认认,这人是不是田成。”宋钺道。
贺境心的目光,落在花娘的身上。
花娘走进停尸房,她的目光落在尸体的脸上,她眼圈瞬间红了,扑上去哭道:“天杀的冤家啊,你说好要攒够银钱替我赎身的,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到底是什么人杀得你啊!”
宋钺和贺境心对视一眼,花娘这个反应显然说明了一点,这尸体的确就是田成。
“大人,您一定要抓住凶手,呜呜……田成他死的太惨了啊。”花娘哭得眼泪婆娑,她转过身直接跪在了宋钺面前,眼中满是愤怒和悲痛,“田成他是个好人,他不该死的这么冤枉!”
“娘子你先起来。”宋钺叹了口气,“人命关天,本官一定会抓住凶手,替死者申冤的!”
花娘红着眼睛,她结结实实给宋钺磕了一个头才从地上爬起来,她眼神中满是难过,“大人,人死之后,入土为安,我能把他带走吗?”
“暂时不能。”宋钺道,“你放心,等到抓住了凶手,你就能带他回去入土为安了。”
花娘得了承诺,不舍地看了田成一眼,只能暂时离去。
停尸房里没了哭声,顿时变得无比安静。
“都说戏子无情,妓子无义,刚刚那个花娘,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宋钺叹了一口气。
“不是有句话叫负心每是读书人,仗义多是屠狗辈。”贺境心淡淡道,“这些话听听就好,好人坏人,并非由身份决定的,有些人有才却无德。”
宋钺和贺境心走出了停尸房,宋钺问:“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因为我想知道,是谁在搞鬼啊。”贺境心冷笑了一声。
无论是第一日,鸢娘在她视线范围内跳河也好,还是昨日,田成在她眼皮子底下坠亡也好——
贺境心有一种非常微妙的直觉。
有人在挑衅她。
贺境心其实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若是这个案子不是生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她未必愿意去管。
但是!
偏偏要在她眼前生。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就像是一条狗好好的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人踹了一脚,那无论如何都得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