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谁知道刘姥姥却是个懂“礼尚往来”的人。许是今年她家收成好,因此特意摘了头一茬的鲜瓜果,用驴车送入京来孝敬。
谁知贾母近日来,正因为老姐妹之事,略有伤怀。
赖嬷嬷最终没有选择去二儿子家养老,而是选择跟着大儿子去北边。
他这么做,倒也不是不喜欢二儿子,而是为了自家宝贝大孙子!
没办法,赖尚荣为了自己的功名,十分不愿意随父亲北上。想要和祖母一起留在二叔家里,如此一来明年他还可以继续参加科考。
但是赖嬷嬷和赖大等人经过此番教训之后,却明白贾琏既然特命赖尚荣陪父母北上尽孝,他们若敢违抗,无异于再次激怒贾琏。
头一番有贾母的恩情在,贾琏算是留了情面。若是他们不识,继续留在面前碍眼,只怕琏二爷再要收拾他们,不过是顷刻间的事罢了。
赖家甚至担心,不带走赖尚荣,别说其举业无望,就怕身上的功名,也可能保不住!
这是很有可能的。只要贾琏有意,只需一封书信与儿子的座师或者学政官,将赖家贪墨主家巨额财物之事宣告,那么这些人就算为了自己的清名着想,也会应贾琏一个情,削去赖尚荣秀才功名。
若是那样的话,那才是真的完了。因此为了免去赖尚荣的侥幸之心,赖嬷嬷干脆舍下一把老骨头,跟着赖大去了北边。
虽是赖家辜负主家在先,但是贾母心里对于让老姐妹去北寒之受苦,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得劲儿的。
正好听说王家亲戚上门,而且同样是个七十多岁积古的人,贾母顿时来了兴致,命带来相见。
这一见,就对上眼了。
原来这刘姥姥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却素有几分见识,并非愚顽短视之辈。
深知贾母的尊贵,便有意讨其欢心。因其完全不同于寻常其他府邸的夫人、媳妇们的奉承言语和说话方式,常惹得贾母哈哈大笑,畅怀不已。
见刘姥姥能够讨贾母高兴,贾府众人也都一改对刘姥姥的感官,笑语相对。因此一整个下午,荣庆堂都是笑语盈盈的。
甚至到了摆宴时间,贾母还令单独与刘姥姥及其外孙摆了一桌。
从这一点也可看出,贾府到底还是嫌弃刘姥姥粗鄙的。因为寻常贾母与众孙女们,都是一道用膳的,今儿却特换了小桌。
贾母一席,迎春等人一席,刘姥姥与板儿一席。
但是刘姥姥却不知道这是对她的特别关照,或者知道也不会在意。她只见桌上那逐渐摆上来的各色见都不大见过的菜品,就暗暗咽了几口口水。
打开外孙没规矩的爪子,对着上的贾母哈腰笑了笑,就等贾母命令开吃。
忽闻外头丫鬟通报:“琏二爷到了。”
只一句话,顿时让厅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往房门口望去,就连已经坐好的大家公子和小姐们,都是齐刷刷的站起来,做出躬身侍立相迎的模样。
刘姥姥心下纳罕,这又是何等人物,缘何让这些尊贵的人都肃然起来!
想着,不由得也拉着身旁的外孙站起来,出了凳子相迎。
贾琏从贾政的外书房出来,色已暗。想起今日贾母这里或许会有点热闹,是故过来瞧瞧。
一进贾母的饭厅,贾琏的目光下意识从不论穿着还是仪容神态,都迥异于厅内其他人的刘姥姥祖孙身上扫过,随即便上前与贾母问安。
贾母道:“早不来晚不来,偏挑吃饭的时候。我可告诉你,今儿没准备你的。”
“老祖宗这话说的,孙儿本来也不是来蹭饭的。想着凤丫头半日不回家,肯定是被老祖宗拘住了,就说给老祖宗请安之后,顺道稍她回去吃饭呢。
这娘们儿越傻乎乎的了,吃饭时间到了都不知道回家。”
贾琏说着,特意对站在贾母身边的凤姐儿挑了挑眉,惹得其他人纷纷暗乐。都知道,琏二爷和琏二奶奶说不定又要唱双,讨贾母欢心了。
谁知凤姐儿却只是白了贾琏一眼,并没有出言附和和反驳。
其他人心里便大失所望。倒是边上的刘姥姥,此时越打量贾琏几眼,心说原来是凤姐儿的男人,怪道生的这般体格与容貌,一看就是生尊贵之人!
许是贾琏的话提醒了贾母,贾母环顾了一眼身后,对王夫人等道:“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也都回去用饭吧。”
“是。”
邢夫人、王夫人和李纨行了一礼,贾琏也准备招呼上自家“傻媳妇儿”走,贾母却道:“你要是乐意,就坐下和你姐妹们用膳吧,不乐意就罢了,别到时候又说我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