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秦萧的骂人水平确实算不得高,一句“白痴”就是放在乡野侩市的对骂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但单之禅却很认可这个评价,好不容易脱身的她刚刚苏醒,就听得这一句深得她心的言语,忍不住啧啧称赞。
“呦!单前辈,你醒了啊?”
“呦!很狼狈嘛小友。刚才被人恶心了一下,没能醒过来。要不是你小子突然获得了一股奇怪的力量,又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挤了进来,我还不能出来呢。这个倒是要感谢你呢。”
莫秦萧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迎合。他能感觉到肩膀略微变沉了不少,有人撑着他的肩膀,从感触来看,那人应该是个女子,细胳膊细腿的。他虽然看不见听不着,但作为补偿,冥冥之中多了不少奇异的感官。
就好比现在,微微偏转,他就能“看到”一个纯白光芒的人形,一手撑着他的肩膀,一手大大咧咧地拍打着他的背,行事粗犷,利落大方。若不是光影之中在胸部与臀部处有不同寻常的隆起,恐怕他都要将她认作老魏了。
调侃够了,单之禅有些赧然,两指摩挲着上下纠结,憋了好久终于说道:“提前说声抱歉了……这家伙想要杀你,可能是因为我。”
“我知道。他要杀我,然后夺走这个。”莫秦萧摇了摇手腕,那串白色的手绳在他“眼中”摇晃了几番,带动一阵洁白的柔光。
“啥?你为啥会知道?”这下单之禅反倒有些惊诧了,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莫秦萧,能感觉到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秀口微张,双目圆瞪。
“他说的。”秦萧遥遥地指了一下远处那蓄势待的韩虎臣,平淡地说道:“读了一下他的心,基本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了。所以才骂他真是一个白痴。”
“读心?啥时候会的?”
“不知道,大概是我聋了以后吧。瞎了以后能看见一些比较奇特的东西,聋了就能听到别人的心声了。”
“神奇。”
看着秦萧自言自语的样子,小白知道他又在和那个神秘的单之禅说话了。她是看不见单之禅,可却能感受到秦萧身上多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神秘、忧伤、怠惰……按照之前秦萧的形容,她知道那个应该就是单之禅了。
韩虎臣很谨慎,由于先前被苏檀儿暗算了一次,这次是全副武装来的,赤红的铠甲上有血色灵力在升腾,逐渐在他的上方凝聚出一个狰狞的凶神,一声战吼,音波震荡,音浪汇聚成团,冲破阻碍,杀向不远处的两人。
操纵着秦萧的一只手,纯白的光如萤火虫一般点在指尖,轻而易举地拦住了这喧闹的一击,单之禅有些慵懒地问道:“怎么办?要杀了他吗?”
秦萧只是摇了摇头,明明双眼紧闭,却也能感受到他眼神之中流露的悲伤与责备,他挥了挥手,示意小白离远些。小白此刻对秦萧是绝对信任,在表露的担忧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有点担心地向后撤了几步,和常思几人立在一起。
“不悔当下的坚韧,张望未来的野心,牢记过去的梦想,三者皆备,他本可凡,只是这道路一开始却是走歪了。他犯下的罪太重了,审判他还是交给那些受害者吧,把他打趴就行了。”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作神秘!”单之禅不耐烦地拍了秦萧的脑门两下,旋即展颜一笑:“人家可是元婴,算上那两个家伙的加持,高低能和分神打打,你一个筑基打得过?”
“这不有前辈你嘛。”
“不要脸。”
“呵呵。”
秦萧轻笑两声,单之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突然五指化爪,捅向旁人的胸膛,洁白如玉的手深入,绕开脆弱的心脏经脉,摸向那坚韧的肋骨。将要像上次掰断时,某人没好气地提醒道:“上次四根还在他体内藏着呢,别折腾了。”
“这样啊。”
单之禅嘻嘻一笑,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两只手都伸入了莫秦萧的体内,一番摸索之后,将他有些错位的五脏六腑全都归位,随手又从心脏处扯出一朵“蒲公英”,对着他的脑袋眉心轻轻吹到。
因为先前的折磨而有些心力交瘁的秦萧,经过她这一番诡异的整理,顿时好了不少。感受着体内再度顺畅的气息,他轻甩双手,洁白无垢的光覆盖在了指尖,以剑指,直指韩虎臣。
韩虎臣的攻击从未间断,但始终无法逼近秦萧三尺之内。此刻见他主动挑衅,他也毫不客气,从高楼之上跃下,朴刀向下,扎入大地,挑起一大块坚石厚土,单举过顶,遮天蔽日,砸向远处。
秦萧想要和韩虎臣了断干净,面向远处蓄势待的常思几人轻轻摇头,示意她们不要动手。随后一掌前举,掌心向上,轻抬一寸。不知名的兽爪凭空而来,于巨石之下将它稳稳托住,随后四指合拢,将它捏得粉碎。
沙尘漫天,掩人鼻眼。血色混着土色,刀刃卷出的风暴绞杀着沿途,直逼失去兽爪掩护的少年。朴刀之上凶神纹路彰显,韩虎臣借着风暴的掩护,反手背刀,蓄势直奔,匿于风沙之中。
对于五感失其二的莫秦萧,有无遮掩,并无不同。
翻手起云,一双洁白的羽翼在秦萧背后张开,轻扇双翼,化去血色刀风。羽翼消失之时,势头不解的韩虎臣已提刀赶到,单右手握朴刀,一式怪蟒翻身,直劈肩头。赤色大蚺大张血口,与之相比秦萧何其之下。
双手如玉,起势无波澜,莫秦萧左手再挡,震起血色一片。韩虎臣旋即左持刀尾,旋身下劈,绕过双手之时,化劈为刺,直冲面门。秦萧侧,单手拂肩,一时金石震颤之声不断,这一刺竟是叠了数道刀罡。
朴刀之上,血气凶煞浓烈,那是无数次经过生死搏杀才能淬炼出的浓烈。凶恶煞气如附骨之疽,侵蚀着双手的洁白。一股肃杀之威侵入秦萧的感知,黑色的视野顿时被血色遮盖,让他看不清赤色的人形,动作也不自觉停顿了片刻。
短暂的迟疑,在战场之上的致命不言而喻,韩虎臣刀刃翻转,刃对脖颈,人随柄动,换手逆反再斩,借势对准后脑就是一记霸王摘盔。
叮——
声如碎玉,秦萧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左手抱头护耳,白玉化的手臂挡下了这一刀。脚步后挪,步跨下马,右手探如毒蛇,猛攻下腹,韩虎臣即使有着铠甲阻挡,依旧吃痛,连退数步。但人走刀不停,横收刀柄,侧拉斜劈,又是对着肩膀而去。秦萧人随其动,化掌为捏,单手就抗住了这力大势沉的一击。
韩虎臣在战场上搏杀出来的刀法以简单高效为主,刀刀都是奔着要害去的,以他元婴四层的实力,配合其刀法,这柄看似普通的朴刀足有四万斤。可此刻刀刃被擒,那体型匀称的少年手中仿佛有两山倾倒,他竟然是丝毫抽动不得。
“压!”
眼前之人比他要矮上些许,所以韩虎臣清楚地看到他面色平静,口诵敕令,一股由心的压力从天而降,不由得寒毛倒立,顾不得武器被缴,一脚踹在秦萧的胸口,仍被那一手洁白阻拦,他借势后蹬,在空中翻滚数圈,落到了数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