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车窗,詹鱼的目光落在扫过街上背着编织袋的流浪汉身上,轻嗤:“我知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詹鱼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的人生会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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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詹鱼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抖了抖身上的土,脱下身上的围裙站起身。
空旷的工厂里只剩下零星一些工人,今天是除夕夜,大多数人都回家去过年了,没回去的就留下来工作。
这是一家花苗贸易公司的工厂,工人把花苗包装好,装箱,再由物流公司运往全国各地。
没有底薪,只拿提成,一块钱一件,这是詹鱼能找到的待遇最好的工作。
脊椎像是被打了一排钢针疼得直不起腰来,詹鱼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佝偻着往外走。
没关系,一会儿缓过来了就不疼了,也就能直起来了。
“哎哟,给我看看我儿子,小子长这么高了啊,爸妈都还好吗?”
女人絮叨的声音回荡在厂房里,许是和家里人聊天,普通话掺着地方话,说得很是高兴。
她站在厂房门口,月光泼洒在身上,詹鱼从她身边经过,那女人猝不及防地被吓到,呀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对面的老人出声询问。
女人习惯性地摆摆手,尚有些惊魂未定:“没事,是我一个没回家的工友……”
眼看人已经走远,女人又压低了点儿声音说道:“就上次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出车祸毁了容的人,怕是还有哪个病,身上皮肤白得吓人,上次碰到他洗脸,那个脸给我吓惨咯。”
厂房外月凉如水,寒风凄楚,道路边还有前些时日剩下的残雪,已经被人踩得又硬又黑,像是一坨烂泥。
中年女人的声音被冷风裹挟着飘了很久很远,詹鱼裹紧大衣,用手摸了摸脸上的口罩,黑色口罩几乎遮盖住了半张脸,把围巾往上扯了扯,只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眼角耷拉着,纹路细细密密,像是铺开的蛛网。
工厂包吃住,宿舍又小又挤,六个人一间。
宿舍里只剩下詹鱼和另一个舍友,回到宿舍的时候,那舍友也在和家里人打视频:“一会儿12点我们这边还会放烟花,好看的很。”
手机开着外放,对面大概是在看春晚,又吵又闹,不时还有小孩子的哭声。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距离新年还有半个小时,詹鱼默默走进去,在床底摸出一袋还没开封的猫粮和两个罐头,揣进大衣里。
“老詹,这么冷你还要去喂猫啊?”舍友见他要出门抽空问了一声。
“嗯,过年了,给它们加点餐。”
“要我说,你这天天去喂,不如租个房子,把那些猫领回家养,这野猫保不准啥时候就被人抓到吃了。”
聊到几只小猫,詹鱼常年紧绷的脸上难得有了一点笑容,露在外面的眼睛弯起。
工厂附近有几所中学,是城市规划后搬迁过来的,也有几只小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瘦瘦小小的,指甲倒是尖利,第一次见面就抓破了詹鱼的衣服。
“等我再攒一点钱,”詹鱼又往怀里塞了个热水袋,捂在罐头上,轻声道:“还差一点点就够了,等了工资我就接它们……回家。”
说到回家他笑了下,把怀里的猫粮和罐头又抱紧了一点。
“那你要是回来得晚,动静小点儿啊。”舍友对他的规划不甚感兴趣,只叮嘱了一句又回头和家人聊天。
“知道了,走了。”詹鱼摆摆手,以作告别。
春晚还在热热闹闹的演着,不知道是轮到哪个明星唱歌,咿咿呀呀地好不欢快。
“野猫有什么好喂的,钱咬口袋,有那个钱不往家里寄。”
“寄什么家哦,怕是家里没得人了,在厂里干了七八年,从来不见他和家里人联系,就稀罕那几只猫,宝贝死了,吃的比他自己都好,冷死了,我去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