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错在粗心大意,”叶夫人道,“你错在天真无邪,你错在二十三岁身在朝堂,竟无防人之心。送兵部军机这样的大事,非你不可吗?就算不能推却,你大可拉几个人同行,就不会有这后面的种种。”
叶长庚那时急着送完就去聚会,根本没有想到这些。
“是,”他垂着头道,“儿子错了,儿子以后必然慎言慎行、思虑妥当,再不能拖累家人。”
“我们不怕被你拖累,”叶夫人的声音忽然有些沙哑,“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的妹妹们,是跟你一母同胞的血亲。我不指望一荣俱荣从亲人这里得利,但我实指望,你们就算一事无成,也能平安无虞。这次若不是有娇娇竭尽心力日夜奔波,今日会怎么样,还不好说。”
“多谢妹妹。”叶长庚恳切道。
“好了,”叶娇挽着母亲的胳膊出言相劝,“哥哥经此一事,定会多长几个心眼儿。再说这次摆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就算再小心,也总会有疏漏的地方。不过姐姐的账是算得真不错,他们查来查去,就查到父亲那些,没别的。”
如果生意上的账目错了,或许又被安一个少纳税银的罪名。
叶娇夸奖叶柔,叶柔羞怯地低头笑道:“是母亲教得好。”
叶夫人再对叶长庚冷哼一声,带着怒气道:“起来吧,叶柔给你做了一桌子的菜,再不动筷,就凉了。”
叶长庚忙不迭地靠过去坐下,又起身给母亲和妹妹们盛汤,笑得很乖巧。
叶夫人拿起筷子,又缓缓放下,叹息道:“想不到你们的父亲……”
这一句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表达。
应该恼恨叶羲十多年不归家,每年只是差人拿走银子。
但正因为他做的那些事,才让今日安国公府有惊无险。
“父亲是善心,布施天下呢。”叶柔小声地劝慰母亲。
她们已经听叶娇完整地讲过朝堂上的事,知道了银两的去向。
一位父亲,是怎么做到十多年不顾妻儿,却对贫苦百姓极尽爱护的?难道真的道心坚固,要济万民?
叶夫人想了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把筷子拍在桌案上,恨恨道:“再来支银子,不给了!不就是捐赠灾民,咱们自己不会吗?以后每年仍然从柜上支那么多银两,娘亲自去捐了。叫他做不成大善人!成不了仙!别好人都让他当了啊,咱们几个,轮流捐,咱们也做做大善人!”
叶夫人说完,才开始吃饭。儿女们连忙为她夹菜递糕点,没有人敢反驳半句。
反正都是捐,谁捐都一样,与其巴结那个见不着面的爹,还不如哄好管着一日三餐的娘。
“母亲尝尝这个。”叶娇夹菜。
“还是尝尝这个,这是新菜。”叶柔跟上。
“等母亲用完饭,我给母亲按按肩。”叶娇眯眼笑道。
“我揉腿。”叶柔也哄着母亲笑。
“你们不能给我留点什么吗?”叶长庚急急道。
“哦,你啊,”叶娇瞪了他一眼,“你去把家里的茅房打扫干净吧。”
叶长庚委屈地低下头,只得应下来。
“成!”他扬声道,“这事儿我包了!”
大厅内几人浅浅地笑了,在经历这一场风波后,安国公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前厅后隔了几个小院子的暖阁内,林镜正在养伤。
他身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整个人如粽子般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脑袋。
“冯伯,”林镜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我想起来做事。”
总要为武侯长做些什么啊,实在不行,把他们家的茅房给打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