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見這一行人,驛站里里外外都知道了。
送錢的來了。
不過跟上回相比,這一回倒是多了個病泱泱的男主子,墨色的錦衣下裹著雪白的披風絨毛,白著嘴臉兒,驛站的人不過多看了他幾眼,就見他黑沉沉的眼看了過來,幽冷凜冽,當即不敢再看。
喜春一行果真又在驛站住下了,每日熬藥看書,溪邊釣魚,埂間摘野菜,當自己家莊子上一般。
周嘉兄弟三個最是高興,這兩月在喜春有意的引導下,最小的辰哥已經跑得十分穩當了,周嘉、周澤兩個在小溪溝玩耍,喜春就親自抱著辰哥兒,叫他摘摘旁邊的小花小草,他們打從盛京啟程,如今也過了半月有餘,如今不過剛立春,溪水還是冰冷刺骨,就是周嘉兩個也不敢叫他們貪玩,只能玩上一刻就不許在水裡摸來摸去的。
小孩兒對這種小溪溝沒有抵抗力,就喜歡摸著裡邊的小石頭和魚蝦玩,他們明日便要繼續趕路,這會兒喜春抱著辰哥兒,站在周秉身側,等周嘉起身回去,這時候正午,驛站已經備好了飯食兒。
兩小子嘻嘻哈哈的,手一揚,一條泥鰍被甩了上來,正砸在他們面前。
喜春出身鄉野,見慣了田地間的野物,正要拿了腳尖輕輕踢開,又見今日穿得是一雙珍珠繡鞋,倒是不方便了,手上又抱著人,便叫周秉動一動。
周秉幾乎是黑著臉看著擱在自己鞋面上的尾巴。
他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嘴唇都抿成了一條線,一動不動的。
「唉,那是我的哥哥。。。」周澤率先跑了過來,都沒看到大哥,撿了地上的泥鰍就跑。
周秉身子肉眼可見的鬆了下來,極快的往驛站的方向走。
喜春只聽一聲溢嘆,便見人大步走了,那副模樣,像是有甚在追著一般,喜春抱著人站了好一會兒,突然福臨心至。
他,莫不是怕吧?
喜春小臉兒漾著笑,只覺得周秉在她心裡高大的形象轟然坍塌,他向來不苟言笑,氣勢渾厚,那副言談間運籌帷幄的模樣,喜春面對他時總覺得會矮上一頭,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怕惹了人不悅。
如今發現他竟然連這麼個小東西都怕,心裡對他的隔閡頓時就消了。
回了驛站,果然午食已經備好了,喜春不著痕跡看了一眼,周秉腳上的鞋子已經換過了。
夜裡,巧香兩個鋪了床下去了,喜春照舊看了會帳冊,待過了二更天才上床,周秉也撿著一本書在看,見狀只擱了書,吹了一旁的燭火。
次日,他們結了帳,重趕路。
又過了半月,馬車終於駛進了秦州府,一路向著周家而去。早便得了消息的甄婆子前一日便叫丫頭把府上里里外外給灑掃了,等他們馬車一到,已經帶著丫頭小子們候在了門外。
周秉一下馬車,等候片刻的甄婆子便帶人迎了上來,紅著眼:「大爺沒事,大爺回來了,我老婆子可算等到大爺平安無事了。」
甄婆子是周秉的奶嬤嬤,周秉對她還是有兩分敬重,伸手扶起人:「老嬤嬤憂心了,我無事的。」
王氏、王婆子等人也哭,甄婆子哭是帶著一片真心,她們是覺得終於熬到見光那一日了。
王婆子尤其如此,哭得嘶聲力竭的,喜春在時,她一月里多是稱病不來,周秉一回來,她倒是跑得快了。
甄婆子抹了淚兒,順著起身,暗瞥上周秉一眼隱隱的不耐,拉了這王婆子一把:「好了,哭兩聲就得了,主子回來可是天大的好事,都別擋著了,快些叫主子進去好生歇一歇。」
王婆子打了個嗝,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周秉垂下眼,抬腿進門:「進去吧,府上府外有什麼事兒便同夫人說,夫人公正,定不會委屈了誰。」
這是擺明了給喜春撐腰的意思。
王婆子再多的不甘願也只得咽下,她得罪了喜春,子女在府上也沒討到甚頂好的差事,更不敢違背了周秉的意思。
甄婆子點頭:「對對對,快進去,大爺這回可是那戲園子唱得去歷劫兒去了,往後咱周家定是無病無災的了。」
一群人朝里走,落在最後的王婆子沒人搭理,先前跟她一起哭的王氏也不敢哭了,灰溜溜的進了門兒,她先前還特意跑到三少爺跟前兒晃了晃,往常總會王嬤嬤的喚她的三少爺現在瞧她的目光陌生得很,叫王氏心裡涼到了底。
說起來王氏也並非是周家簽了契的下人,她是以奶娘的身份進的府,在府外是有家的,是周家當時從普通清白人家的奶娘中挑出來的,入了府,奶少爺,每月按時結她銀錢。
不少大戶人家的奶娘都是這樣請進門兒的,看在奶娘奶大了少爺一場的份上,便會叫她留在府中,就當多養一個人罷了。但實則,若是主家只消說上一聲不需奶娘了,叫人走也合情合理。
王氏害怕被攆出府,老老實實的。
喜春實在太忙,一回到府上先召了各家掌柜,把帳目公布,入了帳房,又親自去了舊巷的鋪子。
舊巷鋪子已經被打理乾淨了,從裡到外的都被修補了一番,柜子籮筐櫃檯也安置了進去,喜春召了各家掌柜時,也問了他們是否收到了寄來的石炭?用得如何?如今可有宣揚出去等。
這些掌柜先去見過了周秉,知道如今府上還是少夫人掌家,絲毫不敢藏著,都說收到了,做主每戶給分了一份,回家後便給了家中妻子,只用了一回家裡就沒人說這石炭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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