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來到一處樓閣院落前,聽到了一家人的笑語歡聲。
「阿爹,你瞧我這花插的如何?」溫宛意十分好興致地插了一瓶花,不僅讓身邊的元萱和元音看過,還非要把阿爹阿娘也拉過來看,「行宮的花色彩繁麗,甚至要比京中開得更艷呢。」
康國公坐在一邊,目光還未瞧過去,誇讚的話語就已經先一步冒了出來:「女兒手法巧,無論如何擺弄這花,都叫人賞心悅目。」
江聞夕聞聲看過去——那是一隻沉穩而大氣的博古瓷瓶,配的也是綺麗似錦的花朵種類,擺在桌上乍眼得很,完全與現下世人追求的「清、疏風格」背道而馳。
如果這瓶花拿出去品鑑,自然稱不上一個「好」字,但偏偏康國公夫妻頗有耐心地哄著自家女兒,變著法兒地夸,讓她開心。
江聞夕默默看著他們一家人,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他想,原來父母疼愛子女,全然不需要看對方做了什麼有功勞的事情,愛這種東西太過明顯,就算折斷手腳也會從目光里流露出來。
江聞夕情不自禁地走近他們,借著順路拜訪之由,也跟著聊了幾句。
到底是爵至一品的國公之家,無論是康國公溫夫人還是身邊附和的丫鬟婆子,全都談吐有方,輕聲慢語配著行宮詩情畫意的景色,一家人坐在這裡,氣氛竟能如此和樂圓滿。
江聞夕甚至有些捨不得走了。
他前半生都在渴求父親的認可讚許,如今驀然回卻發現是一場笑話,他明明該追求的是一個和美的家,家中有妻,琴瑟和鳴,對他而言,才能算是真真正正的好日子。
江聞夕只是單純坐在這裡,暫且拋卻心中的煩憂,心境就能如此平和安寧。
但他已經待了很久了,再留在這裡,會討嫌的。
於是他起身準備辭別,卻聽到身邊的溫宛意撒嬌似的和爹娘說:「阿爹阿娘,我一個人在這裡待著悶,眼下紛亂也平息了,可否去找表哥玩?」
「倒也不是不可以。」陳覓笑道,「可若你表哥在忙呢?」
溫宛意和她保證:「我絕對不會給表哥添亂的。」
康國公又道:「雖然行宮暫時沒了紛亂,但說不準還有漏網之魚,還是壓一壓玩心吧,為父不是很放心你。」
江聞夕左右也沒什麼事情可做,但也不想這麼早回去見家人,便主動站出來攬下了護送之責:「國公大人,在下可以護送溫姑娘去王爺那裡,定不會讓外人傷到她。」
溫夫人陳覓很快抬眼朝他看過來,臉上帶上了些意外——之前自家女兒說過江聞夕已經沒了求娶之意,所以她也卸下了心防和江聞夕客客氣氣地閒聊幾句,但說實話,讓自己女兒跟在一個尚未婚配的男子身邊,也是有些危險了。
自家女兒什麼性子,做父母的最知道了。
溫宛意確實會喜歡漂亮皮囊,無論是人還是物,精緻好看的,她都會自然地偏愛些,這江聞夕好歹也是面若冠玉的年輕帥才,萬一自家女兒突然喜歡上了,這可如何是好?
陳覓有意讓溫宛意嫁到王府,所以不太願意她和江聞夕單獨相處,但要想回絕江聞夕,她還沒有妥帖的理由,只好為難地看向自家夫君。
康國公確是平心定氣地點點頭:「那就有勞江世子護送小女了。」
陳覓:「……」
她無聲地收回目光,什麼都沒說。
康國公緊接著又道:「正好,這邊也有些東西需要帶到王爺那邊,肅青、肅容,你們倆去跑一趟腿吧。」
聽到他找理由派了兩個身手好的跟在溫宛意身邊,陳覓這才放心下來,她最後又叮囑了幾句:「宛意也得懂事些,不要讓你表哥為難。」
溫宛意笑道:「知道啦。」
等離開住處,她才收起了臉上的輕鬆笑意,關切地問了江聞夕一句:「世子方才遇到什麼傷心事了嗎。」
她倆聊天時,護衛很有眼色地遠遠綴在身後,所以江聞夕才敢露出一些脆弱給她看。
他苦笑一聲,道:「我的失意竟如此明顯嗎?」
「倒也沒有很明顯,但方才世子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回想什麼傷心事。」溫宛意說了一句,突然又覺得不妥,連忙找補道,「我也只是隨口一猜,你不要放在心上。」
「溫姑娘猜的沒錯。」江聞夕又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想到了之前戰場上的事情,再看到這行宮的水綠山青,突然就起了些哀情。」
溫宛意想了想,江聞夕雖然常隨父出征,但對戰事並不嚮往,更像是個喜歡和平安寧的文臣,他常是一副悲春傷秋的姿態,但很少在臉上顯露太多愁緒,方才對方來時的臉色那般差,應當不是一個簡單的「傷懷」能解釋了的。
於是她又猜了一句:「江世子是在將軍那裡挨訓了嗎?」
江聞夕沒想到她能猜到這上面,這件事情他不想往深了說,但又不能昧著良心否認,於是只能忸怩地「嗯」了一聲。
「等和梁域打完仗了,江世子定會加官進爵,到時候在瑞京城安置一處清淨且景美的府邸,不常和大將軍見面,說不定也能少很多煩心事。」溫宛意瞧著前面有一處竹林,便笑盈盈地叫他一起看,「茂林修竹,最像世子你了,若他日世子建府宴請賓客,我便叫人尋最好的竹來,贈世子一處上好的竹園。」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