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虽然并不是什么林善瑕的儿子,那个林家枪他肯定也是不会,但若只是以后帮程家枪找一个传人……林珏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于是他扬起脸,坚定地看着程节飞,用力点头。
程节飞颔,起身来到挂着招子的杆子前,将其插在地上树立起来。
克莱顿有些愕然,起身道:“程兄莫不是要用这杆子演示枪法?这未免太粗大了吧?”
程节飞没有回答,只是用宽厚手掌轻轻贴在杆身上,而后内力从掌心喷薄而出。
“咔。”
柱子应声开裂,显露出藏在其中的精铁枪身。
我去……木头里长铁枪了家人们!林珏微微张大嘴,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程节飞手握精铁长枪,随手挑了个枪花,声状呜呜。
“这杆子是中空的,”程节飞解释道,“我被贬后,便将这杆随我征战沙场的长枪藏在了其中,充作挂招子的杆子。”说完,程节飞又弯腰从裂开的杆子里面取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拿出一本卷起来的小书,递给林珏。
“我程家枪十三式,只有后三式属于内武技,可引动内力,其中招式方法都在里面了,你能学多少,都是你的悟性。”程节飞铁枪点地,明亮枪刃高过头顶。他抬头仰望在月光下泛光的枪尖,目光似有追忆之感。
随后他脚尖轻点,手腕带动枪身,以平拿之姿递向林珏:“此枪名曰鹤颈,长七尺九,枪头六寸。全枪虽以铁铸,然其上铭刻有阵法,坚韧远同类,是我当年所用之枪。”
林珏表情惊讶,看看鹤颈,又看看程节飞,最后看向了克莱顿。
克莱顿上前道:“既是你贴身之法器,又何必赠予林珏呢?况且你一枪道武夫,难道手中可以没有枪?”
程节飞平静道:“自二十年前为林善瑕所败后,我便再也不曾使过此枪,且战阵之中,鹤颈又显得短了,于我已无用处,今连同枪法秘籍授予你,他日勿忘传承我程家枪法便可。”
克莱顿微微沉默,继而长叹一声,示意林珏接枪。
林珏这才上前,恭敬接过鹤颈,向程节飞行了一礼。
程节飞点点头,挥一挥手,道:“你们去吧。”
克莱顿迟疑一下,只是让林珏先出院子,他自己仍是没走。
“朝廷的人来过了?”克莱顿轻声问。
程节飞疑惑看向克莱顿,后者只是一指桌上茶杯。
“这我倒是没注意。”程节飞恍然颔,自嘲道,“看来都说武夫粗鄙,确实没有错。”
“前面战事已经如此严峻了吗?”
“听探子报,赵单的死讯在罡夏国内很快就传播开来,那里的百姓都很愤怒,甚至影响到了我们临近的州郡。”程节飞坐回椅子,道,“前些日子故太常秦叶暴病而亡,其系原督安州的秦登秦谦赵文仁,三人无故罢免,军心民意不稳。秦猛周泰安镇守南疆,秦亮杜明蕴督兵北境,秦褚秦休守卫安都,朝廷下上已是无人堪用,故我兄长亲笔书信,让我出镇立宁关。”
“所以你才会把鹤颈都送给了林珏?”克莱顿目光复杂。
“天夏昨年先是地动,又是雪灾,上天降灾,是天子无德,大地地动,是臣子无能,如今俱显于我天夏,是国家危亡之像。州郡之间,连年征役频仍,致使田地无人耕种,纺车无人驱使,营地兵甲反感,百姓不堪其扰。”程节飞深吸一口气,长叹道,“如今道义不出于我,临阵易帅,百姓军士动摇,何堪一战?唯有主帅忘命,鼓动朝野,以身殉社稷,不然,大事去矣。”
说到这,程节飞看向克莱顿,道:“我兄弟本是江湖草莽,图朝廷见顾之恩,征我兄为丞相,辟我为征东,并掌内外,无以为报。故此去立宁,已有死志。今夜你不来寻我,明日我也得去寻你,将我程家枪法托付于你。”
克莱顿苦笑道:“你我相识不过年余,你就这么放心把你家传家之物托付给我?”
程节飞笑笑,道:“好歹我曾经也是江湖侠客,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克莱顿大侠的义薄云天啊?”
克莱顿轻声道:“可我还未仔细听过程节飞将军的故事啊。”
“哪有那么多故事,”程节飞靠着椅背,仰望或明或暗的繁星,轻声道,“又哪有那么多的人,可以留下自己的故事。”
(名词解释:
《圣会史》:圣会宗史,自夏历九百八十七年始编纂,后续设有专门人员编纂,十年一传,于今已有百十传,凡圣会弟子必学之。
《夏史》:夏朝史书,由千尊谟陵孙洽、申夏琅琊王叡、天夏扶风李议、西夏陟归孔备四人同编纂,上启夏历六百一十八年,下至夏历一千二百七十九年,凡六百六十一年。其书集诸夏之史,其中有颇多争议之处,但较诸夏各自史书,内容相对客观。全书共七百八十六卷,本纪六十七卷,志一百六十二卷,表四十七卷,列传五百一十卷。
《灵罗神皇史》:灵罗帝国史书,上启夏历五百四十八年,下至夏历一千九百六十八年,共一千四百二十年。灵罗史记载以历代神皇为传,后各行省亦有传,极繁杂。因世大变,为保存历史而选优汰劣集合修纂,然其内容颇多可疑之处。全书共八百三十四卷,神皇本纪六百二十八卷,行省列传二百零六卷。然其全书文字不足《夏史》半数。
《朝府年代记》:朝府史书,上启夏历七百三十二年,下至夏历一千九百年,共一千一百六十八年。朝府记载以百年为一记,珍惜用字。全书共十二记。
《天机山年谱》:江湖宗门天机山宗史。上启夏历一百零一年圣域建立,下至夏历一千九百八十年封山令开始,共一千八百七十九年。其书以天机山宗中重要长老弟子历年生平作传,记载详实。全书共一百八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