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與俯書案、抬宮牆的生活,大不一樣。
寢殿門悄然開啟,兩旁內侍蹲身行禮,欲問候一聲「督帥大安」。
來人抬手免去,示意眾人噤聲。
他身姿高大挺拔,周身氣度難掩,披著一身玄色大氅,撣去風雪後脫下,隨手遞給一旁宮人,輕聲步至炭火旁驅散身上寒氣,方才步入內室。
若說如今前朝誰人風頭最盛,那便非謝韞莫屬了。女帝平定內亂順利登基,少不得各方勢力支持,江北謝家便是其中重要一支。
不說家世顯赫,他位在一營主帥多年,本就戰功累累,威名遠播,加之與帝為伴近十年,經歷的風浪不可勝數,感情自是不必多言。皇帝為彰榮寵,賜恩毫不吝惜,令其保留原先榮勛,官拜大都督。
謝韞年紀不大,資歷功勳卻足以服眾,即便如此,也照樣有人看不過眼,諫言說陛下所賜榮寵過甚,恐其恃寵而驕,生出不臣之心。
朱纓聽了往往一笑而過,稱愛卿無需多慮,背地裡卻暗暗腹誹:恃寵而驕是真,不臣之心也是真,就算是不臣之事,此人也早就得心應手了。
然而眾人聽不到她的心裡話,只當聖上對其寵信至此,不願接受諫言。然而謝韞能力出眾,久而久之便無人再敢提此事,轉而對他心悅誠服了。
何況現在誰人不知,督帥極少回自己的府邸,反倒出入宮禁暢通無阻?
敏銳些的人對此心照不宣,遲鈍些的稱督帥鞠躬盡瘁,與陛下徹夜理政,有此純臣,實是國之大幸。
他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帝王心腹。
女官照水和照雪在一旁侍立,見謝韞回來,齊齊屈膝行過禮,欲開口喚醒朱纓。
未等出聲,朱纓已經醒來。
她從溫暖的毛領中抬起頭,懶懶的掀起一雙丹鳳眼,帶著未睡醒的躁鬱,聲音有些沙啞,不復從前的清潤:
「天還未亮便急著去正殿理政,愛卿真是精力充沛,朕自愧不如。」
宮人如數退下。
謝韞走到她身後站定,被炭火烘暖的手骨節分明,放在她肩頭輕捏了捏。
「陛下軍功卓著,過去在大營徹夜不合眼也是常事,現在卻晚睡些便撐不住了。看來是登基後疏於健體,才讓陛下精力大不如前。」
朱纓原本身體後仰半靠在他身上,聽了這番話睡意去了大半,頓時坐直身體回頭瞪他:
「這如何能一樣?在江北時偶有不眠是處理軍務,我自是萬難不辭,可昨晚分明是······」
見他眉微挑起,換做從前,朱纓定會藉機調戲他一番,但如今反應過來是他在取笑自己,那些膩歪的話便如何都說不出口了。
她咬住後槽牙磨了磨,實在氣不過,乾脆推了他一把,隨即倨傲轉過身,看向銅鏡繼續戴起了耳鐺。
「謝卿所言之事朕已知曉,便退下吧。朕欲梳妝,有何事不妨朝會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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