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脸严肃地提笔,大概十分有通天先生的范儿。笔尖在纸上刷刷画了几道后,凉溪手微微抖。放下笔,她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了不少。
皇帝和公公都注意到了凉溪的这种变化,也未生疑,注意力尽皆放在凉溪笔下的成品上。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欣喜和谨慎。
凉溪也知道皇帝龙体金贵,不能有个什么新东西就拿着到他身上做实验,便看向了那位公公,道。
“这张符可除人睡意,现下已很晚了,皇上大可让身边人一试。”
皇帝大为好奇,小心拈起那张符纸,正正反反看了好几遍,也看不出什么玄机。最后,他跟凉溪一样,叫了那位公公上前,拿他当试验品。
那公公一直一声未吭,这时也只是走上前来,心甘情愿地任由凉溪将那张熬夜符拍在了他的后颈上。
他死水一般的眸子里,乍然泛起了一丝浪花。皇帝见了,便知绝对有用。自己却仍然未敢尝试,只问道。
“先生这种符箓,是可以让人不再睡觉,还是,等这符箓无用之后,人会愈疲倦”
“皇上,奴婢已经连用此符数月。”
凉溪没有解释更多的,只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放在他们面前。一来显得神秘,二来少废唾沫。
皇帝一时讲不出话来。
睡觉占去了一个人一生中三四成的时间,将这些时间匀出来,他能够做多少事
“好好”
凉溪在皇帝眼里越成了个金光灿灿的大宝贝,见凉溪气色有些不好,他体贴道“此术必定是极耗心神了。童来,你这就送先生回去歇息。再叫子悟来,朕有话要与他商量。”
“喳”
童公公出了唯一的一声,伸手引着凉溪顺着来路往回走。路上碰到了康宁伯,大家有短暂的眼神交流。
送凉溪回到了书房以后,童公公暂时没有回去。在地道的尽头,康宁伯再次行跪拜大礼,被皇帝一把拦住。
“子悟啊朕”皇帝都有些无颜以对了,“着实对不住你”
康宁伯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道“微臣惶恐皇上大可放心,微臣定不会让方歌生出二心”
“那你”皇帝话没有讲完,便长叹一声。
“子悟,你可怪朕将她指给了你”
康宁伯一时思绪万千,情绪纷涌,竟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道“皇上还替臣惦记着这些小事,臣感激不尽,怎敢生怨”
他确实无怨的。如果不是一卷赐婚圣旨,他不可能娶得到心慕之人。可,逼得她寻死,恨得她判若两人,又实在让他后悔万分。只盼皇上从没有下过这道圣旨,他独自在暗影中,草草一生也就算了。至少能够看着她嫁得如意郎君,一世欢馨。
“朕是想着,你到底并非面上那样不堪,也定会对她好,才下了那道旨意。觉得你二人磨合一段日子,她总知真心为何物,日子便能过下去。等到以后,朕定给你一个风光封赏,她便知自己没有嫁错人。子悟你这半生苦,到老来总能消解。但”
康宁伯府中到处都是皇帝的人手,他与妻子的关系如何,包括新婚之夜的难堪等等事,皇帝都一清二楚。
讲到这里,皇帝也再说不下去。二人沉默良久,皇帝才道“过不得三年,你也年近而立。不论嫡庶,总是要给郭家留个后的。”
“是微臣遵命。”
皇帝绕过这些后院之事不再提了,问道“你此次遭袭,可看出对方的来路了没有”
“不曾。只是觉得,不像江湖上那几家。”
皇帝沉吟片刻,道“朕的老师父怕是有所察觉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如今有了方歌只是子悟,虽说朕看那方歌对你一往情深,但她进府前后的事,还是要再去详查。”
“是。”
凉溪在凳上坐着,见康宁伯又回到书房了,她“噌”地站起来。童公公甩了甩拂尘,向康宁伯一弓腰,走进地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