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雲中任雖然嘴上這樣說,其實自己心裡也沒底。就像是他用卑劣手段洗掉了唐家大小姐的靈魂拉回了流光仙尊的靈魂那樣,或許他做出這件事的時候就隱約有了某種預感——怎樣得到的就會怎樣失去。
「沈流雲和牧行之都在那邊。」雲中任對時竟遙說,「那隻貓妖,這麼多天了,也終於審出點東西了。」
「她肯說?」時竟遙挑眉。
「不肯說也得說。」雲中任說,「所以沈流雲叫你去,難道你不去?」
去。怎麼不去?事關貓妖,他有一肚子的疑惑:她為什麼對貓妖這樣了解?她是誰派來的?她到底想做什麼?
只是,不是現在。那人被沈流雲擒著,還能跑了不成?現在重要的是唐棠。
雖然按照時竟遙的預計,她還有很久才會醒,但時竟遙一時一刻都離不了她身邊,並非是唐棠離不開他,恰恰相反。
他俯下身去,用手背抵著她的額,仍然是冰涼的,溫度很低,這是靈魂相融造成的。時竟遙記得,當年他把這一縷魂魄從貓妖身上抽出來的時候,她身體也是這樣冷,冷得像一捧雪。
雲中任轉身離去。
時竟遙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坐在床邊,長久的靜默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尊凝固的雕像。
東方未明,夜色剛剛降臨,在安然的沉睡中,白晝變得短暫,長夜卻顯得那麼漫長。
時竟遙本以為今晚與以往的每一個晚上都沒有不同,他可以在床邊枯坐到天明,一夜寂靜。
只是,今夜的事情似乎比往日多些。
夜風輕拂著紗,伴著風聲,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呢喃。
時竟遙眼神凝固在床上——她的嘴唇翕動著。他連忙俯下身,屋中落針可聞,可無論時竟遙如何湊近,都聽不清楚她的聲音。
她在說什麼?
一雙冰涼的手抵住他的肩膀。
時竟遙低頭去看,正撞進那雙金色的眼睛裡。
澄澈的,清醒的,警惕的。
時竟遙還來不及驚喜,只聽她道:「你是誰?」說著,她手抵在時竟遙的胸膛上,用力一推,就把毫無防備的時竟遙推下了床。
她坐起來,警惕地問:「我師兄呢?」
時竟遙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
半刻鐘都不到,原本還在天船側房審人的沈流雲就直奔入屋內,屋裡,唐棠已經從床上起身,掀開被子踩著腳踏坐著。
她垂著眼,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昏暗的明珠光落在她臉上,依稀照出那個五十年前小師妹的影子。
沈流雲腳步一頓。
他想說什麼,但嘴唇翕動著,一句話也沒說出來,生死後的久別重逢應當是很感人的,但他站在門前,幾乎呆住了。
他遲鈍地、木訥地,那種姍姍來遲的茫然感,並不比當年小師妹離開時好多少,時隔五十年,他覺得自己竟然沒有絲毫變化,當年的師兄,跟唐棠一起沉睡在太虛秘境裡,直到今日才被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