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看了多久,他再次不知疲倦地磕頭。
空氣中漸漸傳來淺淡的血腥味,他卻不知所覺。
冬日的夜,越深越冷,夜風如同冰冷的刀鋒,呼啦啦地往人身上刮,非得把人颳得血液寒涼,體溫盡失。
小雪變成大雪,墊在他頭上,肩上,背上,厚厚一層。和大衣相接的那一層,漸漸作潮濕的水汽融進衣服里。
粗黑的睫毛輕輕顫動,還帶著未乾的水汽,整個眼眶被紅血絲覆蓋,鼻尖被凍得發紅,看起來很疲憊。
他總算停止了不斷磕頭的動作,再次注視墓碑上的兩人。
「爸,媽,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們了。」他頓了一下,唇角彎起,露出一個看起來有些悲慘,有些可憐的笑,「她還在等我,外面天冷,我得先帶她回去休息,明天再來看你們。」
說著,他緩緩起身。
他這樣的人,經受過各種非人的訓練,按理說只是在雪地里跪了一小會兒而已,不至於站不起來。
可偏偏,在嘗試站起來的過程中,他的膝蓋一陣陣發軟,以至於他站起來的動作格外艱難,整個身體都克制不住地顫抖。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雙腿,突然自嘲地笑了一聲。
愧疚和自責讓他喘不過氣,讓他的身體變得疲憊。
最後深深看了墓碑上的人一眼,轉身,正在原地。
永樂公墓管理得不錯,墓園兩側都種了樹,墓園裡的路燈會亮整個晚上。
春天時,萬物復甦,枝條抽芽,慢慢長出小綠葉。到了盛夏,綠葉成蔭,夏日烈風吹過,嘩嘩作響。行至秋天,輪迴到了四分之三,樹葉漸漸變成暖黃色,迎著風,飄飄忽忽落下。在深冬,便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素白的雪落在樹枝上,它收起桀驁的姿態,安靜等著寒冬過去。
而現在,在收斂姿態的樹下,在溫暖的路燈旁,站著一個肩上,頭上都落滿了雪的女孩。
她不聲不響,不離不棄,安靜而執著地等待著。
見他看過來,朝他招了招手,看模樣,應該是笑著的。
天地在頃刻間失色,宇宙在她面前黯然,她不知道,在這個寒冷寂靜的深夜裡,她有多耀眼。
溫峋邁開長腿,大步朝她走去。
墓園很大,她離得好遠,行至一半,他已經小跑起來。
烈風擦著耳際,衣角被掀起,在距她不到兩步時,他張開了手臂,將被凍僵的女孩狠狠抱進懷裡。
「你想氣死我是不是?」他抱得好用力,凍僵的臉頰擦著她同樣冰一樣的耳際,嗓音嘶啞,打著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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