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了水桶,她正欲起身,然虚弱的身子压根支撑不住,反被那沉甸甸的水桶往下扯,穆兮窈一个踉跄,险些跌跪在地时,被人一把扶住了。
她缓缓抬眼看去,莫名有些想笑。
这个男人,怎每回都在她狼狈要跌跤的时候出现。
岑南的时候是,灯会的时候也是。
出现得倒是甚为及时。
可她实在笑不出来,反是慌忙退开去,吃力地福了福身道:“侯爷莫靠近奴婢,以免过了病气。”
然她话音未落,却觉身子悬空,竟是被男人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她惊愕地对上男人黑沉沉的眸光,挣扎着想下来,“侯爷这是做什么,您要带奴婢去哪儿L?”
男人冷沉的嗓音传来,“我会命人另辟一处,你好生休息,不必再照顾那些病患了!”
他语气没甚太大的起伏,可从神色到用手臂囚困住她的动作,处处透露出穆兮窈不曾见过的强硬。
“不行。”她不住地摇头,“侯爷,奴婢不能走,奴婢真的不能走!”
见她执拗成这般,林铎抑制已久的愠怒终究爆发而出。
“这帐中少你一人,又能如何!”
她真该瞧瞧她如今的模样,即使以布巾掩面,可仍是显然易见的憔悴不堪,眼底青黑,本就瘦削的人儿L,不过十几日,已然单薄如纸。
光是站在那厢,都有些摇摇晃晃,仿若风中的纸鸢。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强撑着,不知该说是坚毅还是愚蠢!
林铎怒从中来,开口还欲再言,可听得一声低低的抽泣,本要说的话却霎时梗在了喉间。
怀中女子睫羽上挂着泪珠,一双潋滟的眼眸若浸了湖水般湿漉漉的,她蓦然止了挣扎,神色绝望黯然。
林铎素来不喜看见女子哭,只觉那般抽抽噎噎,多少显得矫揉造作,然面对穆兮窈,他生不出一丝厌嫌不说,心倏地软了下来,怒气烟消云散,哪里还说得出半句硬话。
他薄唇微抿,思忖片刻,抱着穆兮窈折身在河岸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
此时的穆兮窈因着身心交瘁,有些混混沌沌的,顺势便倚靠在男人胸口,如同得了一个可供休憩的椅背,哪还想得起什么尊卑。
因这个“椅背”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阖眼静了片刻,耳畔响起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莫逞强,岁岁还在等你……”
他轻飘飘的一句,却重重击在穆兮窈心口,酸涩涌上鼻尖,终是令她泪如雨下。
她对不起岁岁!
她分明说好要保护岁岁的,可这回却是将她抛下了,她不是个称职的娘!
其实她大可以狠狠心不管不顾,毕竟只消多等两月,待范大夫研制出药方,疫疾自能得控。
可她实在做不到,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她也知自己天真,不可能救下所有人,可若那药方能尽快研制出来,早一刻,指不定便会少一人死于疫疾。
尤是军中那些士卒,他们日日都盼着回家团圆,在爹娘面前尽孝,与妻儿L共享天伦,断不该就这般没了性命,再不得踏上思念的故土。
穆兮窈淌着泪,神思却逐渐清明起来。
念……
她双眸微张。
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