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前后脚走着,马夫御马跟在最后,内心也在想,这一趟钱赚得便宜。再来两三趟这样的客人更加合适。
洛希也正好消消酒意,也不在乎是否后头还跟着人,提着一小罐农家自酿的米酒,踩着月色,见密云忽然掩盖半边月,不禁道,“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
“满月飞明镜,归心折大刀。”菖蒲不读书,也接了她一句。
洛希笑笑,没想到菖蒲居然有兴趣要玩飞花令,又听见风吹过竹林,“飒飒“音响,接道,“月色穿帘风入竹,倚屏双黛愁时。”
“月去疏帘才数尺,乌鹊惊飞,一片伤心白。”背后温润如玉的声音接过去,洛希听到是一代才子宋婉的词,对千昕鹤的白雪表示佩服,也回头念了回了一句另一句宋婉的词,“客累久从悉外尽,月明犹许醉中看。”
千昕鹤见她停下来,自己不动,免得过了两丈的距离,温柔一笑,看着她的双眸,“凉月如眉挂柳弯,月中山色镜中看。”
洛希的脸有些微烫。
月色正冷。
她赶紧回过头,自己腥风血雨的过来,都已经忘记了读书的本领,幼时母亲教导的诗词都快要忘得一干二净,连忙搪塞了过去,“床、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顺其自然的接了下去。
洛希这次是真的棋逢敌手,苦恼的思索了一会儿,该死的胜负欲涌上心头,“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
“日往菲薇,月来扶疏。”
他温柔的如月,不慌不忙的再次停下脚步,等她想好了下一句,才迈开下一步。
她脑壳疼。
洛希想母亲作为昆山一代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没想到一世英名栽在自己手中,心中一叹气,勾着酒罐子,朝着千昕鹤摆了摆手,表示他赢了。
她这个小动作仿佛迷人的危险,那双桃花眸藏着今夜的月色,潵在了他的心怀。
“姑娘,我们上马好不好,我脚累……”菖蒲最擅长的就是撒娇卖萌,撅起小嘴巴,委屈巴巴,“还有半个时辰呢,我走不动……”
“你……!”洛希真的是恨铁不成钢,又回头一看,千昕鹤还是跟在后边,车夫最为得空,就差没有一把二胡拉个调子配合。
“三五明月满,四五蟾兔缺,如今月色也看得多了,洛姑娘上马如何?”他率先抛砖引玉,免得她尴,站在马车一旁边等着她。
洛希高兴了两回,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就见千昕鹤神伸出手,邀她先马。
她将手搭过去,正好碰到他食指处的玉扳指,冰凉凉的触感,下意识就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千昕鹤温柔一笑,薄唇紧抿,仿佛是在说你赢了,我没有可以接的句子。
洛希嘻嘻一笑,满意的坐进去里面。
菖蒲跟在后面,换成顾书亭来挽手送她上去,她没想到千昕鹤还搞区别对待,转念一想,忽然像是知道了什么原因一样。
马车慢行,四人都坐在里面。
夜莺高啼,如歌如泣。
大家都不说话。
亦敌亦友的氛围,很舒适。
洛希趴在车窗上,还是习惯性的看着一轮圆月高挂,乌云散去,路过的白树正栖息成排的乌鸦,冷露无声浸透了湿竹叶。
他望着她。
只看一眼,匆忙别过眼。
马车回到杨州城,先在州府下马,洛希没有下去,掀开帘子目送他离开。
千昕月也并未多言一句,顾书亭在他身边,他忽而一笑,淡淡的说了一句风吹过就听不清的话,“月色醉远客,山花开欲然。”
那马车内的主子自然听不到他这一句话,只是仍旧是伏在车窗边,望着明月,自然而然的,想念起一位他乡的朋友,浅诉衷情,“妾身独自眠,月圆人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