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学就是一晚上,等到东方渐白,元央才渐渐反应过来。
西山的日出无疑是极美的,天边被旭日照得透白亮,温柔的霞光宛若女子面上的红晕,一点一点的泛开,明艳照人。因为夜里湿凉,嫩绿的叶尖上凝着一滴又一滴的露珠,一眼望去,一颗颗的露珠映着澄澈的晨光,犹如一颗颗珍珠在熠熠光,随着微风在绿色的海洋此起彼伏。
长夜无声无息的过去,宁静的黑夜被炎日所撕破,晨光洒落满山,犹如慈母的怀抱,温暖灿然、无限美好。
木子李抬头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日,不由得长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自语道“我这些年久居深山,只一心练功,无论朝夕,此时再见日出,方才知道美景难得。”
元央一时之间感同身受,没能立刻接口。她知道大银河时代,人类的脚步踏遍宇宙,那些高级异能者抬手之间甚至能够引动星球大战。可是母星地球却早已因为第一次宇宙大战而彻底消逝于历史之中。他们见过宇宙中无数的美景,领略过无数绚丽的奇迹,可是这般的日出日落却也只能在过去的典籍或是人类模拟的场景中见到,终究不是真实的。
这个空间的一切却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得让人几乎无法去怀疑它是假的。也正是因为这份真实感,让人更加觉得珍贵并且难忘。
木子李的感叹也不过是一瞬,他是个男人,理智终究胜过感性,心里很是清楚这个空间再美再动人也是假的,他必须杀了皇帝回归现实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木子李早在夜里就和元央走过一遍西山的小路,先把元央安顿在了个偏僻安全的山穴里,自己提了刀往山间走去,打算寻个下手的好时机和好地方。
元央不比木子李那一身好武艺,本就是病弱身子又是一晚上没睡,身子早就有些疲乏了,这时候自是不敢不自量力的跟上去,只得闭着眼睛养起精神。她在等一个好时机木子李也不是个蠢到家的人,为了避免被围攻,下手时肯定要寻个僻静的好地方。往日皇帝边上总有护卫,很少有需要皇帝自己动手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知道皇帝本人武艺已入化境。元央是少数几个见过皇帝动手的人,依她所见,木子李和皇帝武艺相差仿佛,真打起来怕是没人能插得上手。
她文武皆是不通,贸贸然插手只能是以卵击石,目前唯一占优的是对这两人的了解以及特殊的异能关键时候,她还是可以使用“五感敏锐”来探明情况的。说不定真能碰上两败俱伤的时机。
元央也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下了决心之后便闭目养神,直到山中喧哗之声渐起,方才闭目探听木子李和皇帝目下的方位。
之前在元家的时候,统共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地方,异能使用起来虽是费力但也不是很伤根本。可是这一次西山范围极大又有众多人马,不过半刻功夫,她额间冷汗涔涔而下。
好在,木子李和皇帝现下所在的位置除了一地的死人之外,确实还无人在侧。那两人皆是当世绝无仅有的高手,一番打斗下来,竟是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得谁。
元央心知不能再等下去,揉了揉额角,硬撑着起身往他们打斗的地方去再打下去,那些侍卫必是会寻过去,无论是木子李还是她都得跟着玩完。事到如今,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元央不敢耽搁,几乎是忍着刺骨的头疼半跑半走,等到了那山林一角,便能看见那因为两人相斗而落了一地的残叶断枝。
那两人互站在一侧,一人持剑一人拿刀,互成掎角之势。他们自然是听到了往这里来的脚步声,因着不知来者是敌是我,两人不由得都打了战决的主意,各自往前走几步,重又开始刀剑相对。
烈日炎炎,持剑而立的皇帝一身玄铁轻甲,宛若乌檀的长被束起,面容冷淡俊美,仿佛是银白的月光在冰川上流淌,连温温的月光都被照得凉薄起来。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可是一贯平静的神色里面却隐着淡淡的杀气,几乎叫人望而生畏。
元央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觉得胸膛里面的心重又开始跳了起来,那种头疼腿软的感觉越严重好几次,都是眼前的人亲手杀了她,虽然不是真的死亡,可是那种临死前的绝望和痛苦却都是真实的。她早已恨死了眼前的人,可是如此之时,她却需要上前帮他。
元央暗暗咬牙忍下隐恨,提着裙裾往前几步作势要去替皇帝挡剑,口上急促的呼道“陛下小心”
她本就用异能瞅准了这微妙的时机,只打算做个样子刷一刷好感和信任,不知怎的半路被脚下的断枝一绊,本就脚软的她竟是直接摔了过去。然后,她就真的替皇帝挡了一刀。
元央差点气恼的吐血,恨不得把没用的自己掐死算了天啊,地啊宇宙大神啊我居然又替这家伙挡了一刀,这一次居然还是主动的
对于元央这么利落的“投怀送死”,皇帝倒是半点也没触动,不仅没有怜香惜玉的扶上一把,反倒是趁着木子李一时惊诧而抬手刺了他一剑。可怜的元央先是挡了一刀,然后又因为没人扶着而摔在地上,又气又痛,眼前一黑差点就混死过去了。
闭眼之前,她正好看见了皇帝那宛若寒潭一般深不见底的双眸,一如之前好几次死亡之时的场景。
那是一双非常、非常好看的眼睛,就好似无垠的宇宙一般带着无穷的奥秘引人探寻,无比美好的同时也暗藏无数杀机。让人着迷也让人痛恨。
我不会又要死了吧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元央迷迷糊糊的想着,一想到“最后一次”这四个字,她迷糊的意识忽然清醒了一刻,心头的那一点不甘反倒忽然又冒了出来。
她并不是那些家世雄厚、天赋出众的人,为了得到都星入境考试资格,她几乎是牺牲了自己的所有快乐轻松的童年、安逸的生活、知心的朋友甚至还有6恒
她清楚的记得,在她参加入境考试的前一夜,6恒几乎是在哀求她“阿央,何必非要进都星入境考的存活率一直都低得无法想象。难道都星的居住权比你的性命都重要”
那是陪着她从废弃星一路走过来的人,她最亲近、最喜爱的人,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也起过心思。记得有一次在天海星,他们一起坐在海底的珊瑚丛中,6恒抓着她的手去探游鱼,侧头对着她,眉目含笑“阿央,你就像是那条鱼,总也捉不住。”那一刻,她只觉得心头温软,四边的海水静谧的包围着她们,波涛温柔,她几乎想要放弃心底的执念,陪着6恒去过安宁平静的日子。
可是,她心底的那个秘密却是永远都无法挣脱的枷锁她很早就开始记事,清清楚楚的记得,她是被逃难的母亲送到废弃星的。母亲紧紧的抓着她的肩,指尖几乎嵌入肉里,一字一句的把话刻入到她的心里“阿央,你记得,一定要去都星找你的父亲。你的异能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只有你的父亲才能保护你。一定要记住”然后,她丢开她,自己引开了后面追来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元央并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找父亲却也知道自己必须要进都星,因为那是母亲临去前唯一的嘱托。哪怕是拼死也要完成。故而,她心里横着一口气,总也不愿就这么死了,就这么被淘汰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只觉得好似有人探了探她的鼻息,声音仿佛是浮在水面的冰片,触手生凉,近乎冷漠的道“竟还没死”
随即,那人把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像是有些嫌弃她,先是抓着她的手臂把人提着走,然后嫌麻烦干脆把她扛到了肩上。
路上一颠一颠的,元央只觉得自己的全身骨头都在疼,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本就有些模糊的意识亦是被那疼痛感所淹没。她心里恨得不行,趁着最后清醒的那一瞬,低头在那人的肩头用力咬了一下就不能好好抱人走路吗
然后,她就干脆利落的被摔倒了地上,彻底失去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睁眼的时候,身下的床榻温暖绵软,上头的床帐富丽堂皇绣着花鸟虫草,栩栩如生。只一眼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唇角微扬,眼中含光,苍白憔悴的面上浮起一点喜悦的红晕。
犹如枝头那顽强的熬过了骤雨的花朵,花蕊中盛着雨露,香气越温淡。
真好,她还活着,甚至如愿进了宫。真是太好了。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