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开始谭青婉拒了两位的好意,直到这天下午,他带着助理、准备了万分的诚意,但和园林负责人的周旋还是节节败退。
就在谭青快被这负责人气得七窍冒烟还不能作装孙子时,负责人接到一个电话。
等他挂了电话,几分钟前的嚣张消失得荡然无存,他甚至搓着手站起来,笑得心虚,语气谦虚得要命:“谭导,您不早说这事儿胡局那边都批示过了?害!害得我还担心领导们不同意呢!”
谭青一时反应不过来,但也知道这事儿成了,等这负责人甩锅的同时又提了几句胡局,他才试探性问:“您说的是胡局长胡翰?”
“那肯定的。”负责人点头如捣蒜,拍着胸脯说以后园林里的拍摄随时联系他,他给安排得妥妥当当。
谭青这边没和这位局长有过接触,那能让局长一个电话打到这负责人这里的,就只剩自己中午偶遇的姜阈父母那边的可能性了。
谭青这一下拿不准了,他没立刻去问姜阈,而是先让助理去查查姜阈和他父母的背景。
查出来的时候谭青有点懵,甚至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约姜阈一家吃饭了。
“人家大概也不稀罕咱这一顿饭。”车里,谭青纠结了半晌,拿不准主意地给制片人消息。
“问一下吧,明儿等我到了,咱一起招待。”
“行。”谭青回完制片人便给姜阈了消息,姜阈正在陪同父母逛街,询问过二人的意见后很快回复了导演:“我爸妈说没问题,谭导您定时间地点就行。”
“胡翰知道我们来了扬城,晚上邀请我们吃饭,让我们带上你。”
正好说到这个话头,姜秉泽便把中午和胡翰通话时的提议说了出来。
姜阈的神情只有一瞬的迟钝,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胡局帮了剧组的忙,于情于理姜阈都应该去。
晚餐是姜阈熟悉的场景,大人们之间的恭维寒暄、对他的赞扬和期待,又碍于外人在场,姜阈不能对父母谈论到未来展表达抵触。
似乎正是借着这顿晚餐,姜秉泽和闵萱把这段日子里不敢提的话题都提了。
对姜阈当演员未来的规划、一些隐患的提醒、几年内应该达到的某个目标。。。。。。两人仿佛在家早早准备了这一切,就等哪一天有个契机,来说给姜阈听。
像是那八九年从姜阈的人生里倏然消失,他还是一名品学兼优的中学生,在德高望重的父母的安排下,进行着自己井然有序的人生。
即使中间出了差错,他们也有能力拨乱反正。
他的人生像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渔网中,他短暂地、像那些自以为已经逃出升天的鱼一样、以为自己可以彻底逃出这只网,殊不知有些羁绊让他一生都无法回避。
晚上九点三人回了酒店,姜阈找了个借口让两人先上去,自己则在楼下透气。
酒店外空气很好,姜阈走了一百多米,然后在一个隐秘的岔路口蹲了下来。
他忽然没什么力气了,他难以呼吸、不想再往前走、也不可能回酒店,他的影子在路灯下隐隐起伏着,他整个人闷得难受,想吐、想流眼泪、想把很多东西排出体外。
姜阈看着远远近近的车灯,他想,如果这时候有一辆车出现,把他撞死就好了,只要一下、把油门踩死、一下就好了。
然后有一辆车的车灯越来越近,姜阈清瘦地蹲在那里,那一瞬间他有些开心,他一动不动,想让这辆车看不清自己,然后朝自己开来。
但这车忽然停在了他面前,明亮的车灯把姜阈的视线恍地模糊,他看到有人下了车,然后三两步走过来,站在自己身旁。
姜阈抬起头,看向同样被车灯打亮的人。
梁东言一身黑衣、高高地站着,低头注视着姜阈,姜阈看不真切,似乎在他眼底看到悲悯、亦或是可怜。
就在他以为梁东言要把他带走时,梁东言忽然也蹲了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烟,问他:“抽吗?”
姜阈顿了下,然后摇头。
“介意我抽吗?”梁东言又问。
姜阈继续摇头。
梁东言抽出一支烟,熟练地点燃,然后衔在唇间,烟雾在汽车的大灯下有形地散开、再融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