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不动声色的问道“营地如此嬉闹,这是为何?”
见到苏泽甚至没有和前几任旅帅一样直接拒绝送礼,黄越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他自以为摸清了苏泽的想法,直接说道“旅帅,我们屯骑营除了日常训练,还负责整个京畿地区的租调押运,这可是一个苦差事,所以在押送租调运往堆场后,我们也会从各地带回来一些小小的‘特产’,就放在营地中贩卖,这也是前任校尉默许了的事情。”
黄越搬出了校尉,苏泽终于明白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原因了。
屯骑校尉名义上是屯骑营的上级,实际上,屯骑校尉根本就不在羽林军中办公,而是和羽林郎一样,在禁中辅佐太后和皇帝处理军务上的事情。
现任屯骑校尉也出缺,但是前任屯骑校尉就是一位元氏宗亲,在这个位置上镀金之后就很快升迁走了。
亚父李统就曾经说过,不少名义上的羽林虎贲校尉,干脆连军营都没有进过,只是蜻蜓点水过一下就能高升。
而羽林虎贲的军职,则几乎等同于世袭,这不仅仅是说军制能传给后代,也是说担任军职后几乎没有升职的可能性,要在一个位置上坐到死。
之所以苏泽能遇到屯骑营旅帅出缺这种好事,是因为龙华寺案之后,负责堆场安全的屯骑营表现极差,盛怒下的清河王将前任旅帅革职,才有了苏泽的机会。
苏泽继续问道“我屯骑营有士卒几何?营房武库何在?军粮仓署在哪里?”
听到苏泽上来就要查账,黄越更是一点都不慌张,他立刻说到“前任旅帅被罢免后,营房武库仓署都已经封存,军书兵册也都在仓署中,旅帅现在就要看吗?”
苏泽点点头,从他身后走出来一个刀笔吏模样的瘦弱男子,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贪婪的看着苏泽面前的箱子。
“这是我的宾客苏算,请黄司马也给他办一个身份木牌,你带他去仓署看看吧。”
这下子黄越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在苏泽上任前,他也曾经打听过苏泽的来历。
虽然苏泽的父亲做过羽林郎,但他们家原本就是洛阳庶族,在苏泽父亲死后家族迅衰落成底层的汉人羽林。
这样的破落户因为运气好骤然而贵,大不了多出点血送点礼就行了。
黄越料想苏泽没有管理屯骑营的能力,只要让他“知难而退”,就和前任旅帅一样乖乖分赃,拿着自己一份应得的好处,做个只负责盖印的工具人就行了。
不过黄越的脸色很快恢复正常,屯骑营的账目历经二十年,早就已经混乱不堪了。前几日尚书台的都官郎曹尚书刚刚上任,也曾经派人来屯骑营查账,这些积年老吏查了几天都没能理清楚账目,最后也草草收场。
苏泽一个破落户带了一个人,就想要查清楚屯骑营的军书账籍?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
黄越笑着点头答应下来,苏泽又说道“我去武库和马厩看看。”
屯骑营是设置在城外的,自然不可能和城内禁军一样都去武库领取甲胄武器,那样的话打仗就干脆别打了。
所以设置在城外的禁军营地都有自己的武库,不过这些武库也都由臧署令派遣的署官来管理,名义上和屯骑营是独立的。
不过名义上是名义的,派驻在屯骑营的臧署吏员长期委派在屯骑营中,早也已经和黄越这帮人混在一起了,苏泽很轻易的就进入了屯骑营的武库内。
打开尘封的武库,苏泽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铁锈味道,紧接着就是腐朽的臭味。
李统跟在苏泽身后,看到武库上已经开线断裂的铁甲,忍不住叹息道“果然如此,相比起来宫内的武库算是保管的比较好的了。”
“亚父,羽林的武库都是这个样子吗?”
李统点头说道“差不多吧,屯骑的甲胄更多一些,这种问题自然就更严重一些。”
苏泽拿起一副穿线完全裂开,已经散乱成一地甲片的甲胄问道“这甲胄还能用吗?”
李统说道“若是有将作监的大匠好好修复,将甲片重新穿起来也不是不能用,但是如今将作监早就忙着营造宫室去了,哪里有人来维护武库。”
苏泽想到被烧毁的永宁寺木塔,上次还听苏绰说,胡太后想要重新营造木塔,要求河南府协调征调劳役。
洛阳城内修了这么多的寺院,将作监还要征调劳役干活,维护武库这种事情自然没人干了。
李统又说道“往日孝文皇帝在的时候,每年都有春狩秋演,皇帝是要亲自检阅的,将作监自然不敢懈怠。”
“等宣武帝在位的时候,都只是委派宗室大臣去参加,羽林虎贲日益懈怠。”
“今上继位后这些年,春狩秋演直接取消了,那就更懈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