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辞》中的“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这军书就是给花木兰阿爷的征兵令。
只不过给花木兰阿爷的军书是征兵令,卷卷有爷名只是说明军情征召紧急,但是在屯骑营中的军书中现重复的名字,就是明显在虚构名册吃空饷了。
“这些作伪手段很低级吧,不是说都官曹前段日子也来查验过,为什么没现问题。”
苏算笑了笑说道“主上,做假账的要义从来都不是将帐做的天衣无缝,而是要让查账的人查不出问题。”
苏泽一下子明白了苏算的意思,都官曹来查账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就算是看到了问题,和今日一样送上金银珠宝也就好了,北魏整个朝堂的政治体系都已经失灵了,完全丧失了纠偏的能力。
“那按照你的估计,如今屯骑营中真正在编的还能有多少人?”
苏算掰着手指说道“去掉那些已经过年龄的,虚构的帐人,重复的名字,如今屯骑营中满打满算不到二百人。”
光是军书中就有这么大的水分,这二百人还不知道是不是都在营地中,也难怪禁军的北魏后期的军事记录中基本上毫无作为,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烂了。
“除了军书之外,还有什么问题。”
苏算立刻说道“田册也有问题。”
“田册?”
“按照孝文皇帝订立的禁军军屯制度,以百姓初授田的数目核定军屯田数,合正卒一人四十亩,那按照这个算法,屯骑营应该授田两万亩。”
“这怎么可能?洛阳附近哪里还有两万亩的田,禁军这么多人,那洛阳周围都是军屯?”
苏算说道“当然不可能,正卒一人四十亩,这是羽林虎贲刚成立时候的军屯数目,后来洛阳繁息日胜,尚书台就命令羽林虎贲清退军屯,改用军饷来取代屯田。”
“不过军中还是保留了一部分屯田,特别是屯骑营乃是羽林精锐,田册帐上还有三千亩草场和两千亩良田,这些土地应该是交给屯骑营的家属耕种的,而耕种所得应该充入屯骑营的公帑,作为朝廷军饷的补充。”
“但是呢?”
“实际上这些田都只存在账册上,因为根本没有交给羽林家属耕种,每年也没有收成充入公帑。”“那这些田哪里去了?”
苏算说道“其实这种事情在户曹管理的民田中也经常生,只有两种去向,要么这些田都被豪强大族侵占了,要么就是被屯骑营上层偷偷租种出去了,而租金都流入了他们的口袋。”
“主上今日上任的时候,那行军司马送上的钱,就是分给屯骑营旅帅的例钱。”
苏泽看向苏算,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被评定为紫色随从。
苏算强大的地方不在于他能看账查账,而是他能明晰整个北魏官府腐败运作的潜规则,分析钱粮的具体流向。
苏泽这才体会到苏绰回答如何用贪时候的纠结,人才难得,在面对人才缺陷的时候,能够忍住不用一个贪腐的好用手下,这需要极高的道德追求和充沛的人才储量,比如苏泽现在就不得不用苏算。
苏泽指着桌上的金银珠宝说道“这些东西既然是送给伱的,你且收下吧。”
苏算闻言一喜,立刻熟练的将这些金银珠宝重新收起来。
苏泽又问道“如果我要向广阳王元深送礼,应该送什么好?”
苏算想了想说道“广阳王崇佛,送佛像最好。”
佛像?苏泽突然想到了留在永宁寺铸造佛像的苏同,他这几日也造出几座鎏金的佛像了,可以从他那里拿一座送给广阳王。
苏泽突然想到了远在秀荣的尔朱荣,在天下大乱之前,尔朱荣父子作为雁臣,每次秋天从秀荣到洛阳“来雁”的时候,都要带上大量的秀荣骏马送给朝廷上下,用来维持和北魏朝堂的良好关系。
既然尔朱荣都这么干,那自己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苏泽盘算了一下,如今自己认识的权贵里,能送上礼的有哪些?先是广阳王元深,如果自己要真的坐稳这个屯骑营旅帅,掌管军纪的都官曹是自己最大的助力,打点元深是势在必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