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精通帝王術的皇帝,哪怕私下再給冤屈者授以錢財安撫,都絕無可能讓他人懷疑皇室統治的正當性。
海德里希:「陛下,我的意思是,倘若您堅持要將案情公示,最好也該再等一段時間。」
尼祿:「你是想說,像我眼下這般處境,手中既無軍隊也無實權,倘若這時再給政敵遞上把柄,我的腦袋隨時能掛上審判庭,是嗎?」
「……陛下,」男人聲線變沉了些,「先不提狼騎不會坐視,我也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帝國需要一名卡厄西斯統領,至少目前為止……是這樣的。」
銀髮皇帝像是想起了什麼,冷冷一哼,不再就掉腦袋的事情繼續討論。
他抬高下頜,傲然道:「你錯了,少將。你知道自從鏡泉宮的直諫通道開啟,至今有多少敢繞過自己的貴族上級,直接向我宣誓效忠的人麼?」
「陛下,請您明示。」
「一個都沒有。帝國除了大貴族集團,還有在夾縫中生存的下級貴族、平民保民官,他們的數量應該遠在大貴族之上。但是為什麼,即便皇帝將橄欖枝擺在他們面前,即便受盡大貴族欺凌,他們卻依然不敢伸手?」
「因為,」海德里希藍眸微動,「信任已經破滅,重塑並非易事。」
「是的。如你和所有人所見,我的父王——」
尼祿眼前突然閃過一個寬厚的背影。銀髮皇帝身披重甲,連披風縫隙里都是硝煙氣息。但是抱起幼子的雙手,永遠只有溫柔憐惜。
然而下一秒,他猛地閉了眼,讓自己從記憶中抽離。
再睜眼時,他眼中開始有股發狠的意味。
「——我的父王,對屬於大貴族集團的魯鉑特一脈賦予乎尋常的信任,違背了君主獨身其外的信條。讓銀河帝國和卡厄西斯家族,同時付出了極慘重的代價。
「經歷過叛黨篡位時期,帝國如今已是被輻射重度污染的絕症患者,每一個細胞都瀕臨壞死。手術刀在任何部位刺入,都會引發大面積感染,隨之而來的就是全面潰爛。在這種情勢下,我能做的事唯有一件——」
尼祿抬起眼眸,看向書桌對面沉思的男人。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抽骨換髓!
「我會無視任何反抗和哀求,將已經腐爛的心臟挖出,再填進未被污染的健康心臟,讓它重泵出鮮的血漿。作為帝國的主刀人,獲取生組織的信任非常重要。這會決定他們能盡多大力量,迎戰腐壞細胞的攻擊,在最快的時間內克服排異反應,重讓帝國這具病軀運轉起來。」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陛下。」
海德里希低聲說。
在剛得知尼祿公示家族冤罪時,心底深處那種古怪的悸動,此刻正在一點點被壓抑下去。
他又變回戰場上那個冷酷理智的指揮官了。
「您為海德里希家族翻案,是想向全帝國昭示:您與您的父王不同,甚至與從前的任何卡厄西斯皇帝都不同。」
「哼。你明白就好。」
說完,尼祿撐了一下桌子,讓座椅轉了個圈,用椅背對著海德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