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开了另一个话题,“兵事有卿照料,朕可以无忧,朕还有一问,需要卿给朕解惑。”
孙承宗恭敬地回道:“陛下请讲。”
朱由检思索着说道:“本朝国力比之前朝并不弱,太祖时期、成祖时期财政充裕,及至嘉靖年间,张居正改革税法,大明国库也很充盈,神宗发动三大征之后,都还给父皇留下两千万两库银,但从皇兄继位,财政就一直捉襟见肘,朕不明白,这问题出在了哪里,该如何做才好,还请爱卿不吝教朕。”
朱由检当前确实迫切想知道孙承宗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孙承宗心里盘算,这财政之事,虽并非他的专长,但作为四朝老臣,他还是了解不少,于是解释起来:“我大明的收入主要是田赋、丁税和杂税,其中又以田赋为主,我大明的田赋又分官田与民田,自太祖时定下的税率为官田五升三合五勺,民田为三升三合五勺,单以税率来看,朝廷定得不但不高,反而有些低了,我大明自太祖到神宗万历年间,天下税赋一直维持在两千六百万石左右。”
“这正是朕的疑惑,”朱由检问道:“我大明自太祖到现在已历二百五十余年,现在人口、土地是洪武时的数倍,可田赋却没怎么加征,这是为何?”
孙承宗苦笑道:“天下士绅豪族历年来兼并土地,隐田、隐户、投献等越发严重,所以全国纳赋的田地是越来越少的,在这些纳税田地上加征各项杂税,才维持税收平衡。”
“也就是说士绅豪族动不动就成千上万顷土地不纳税赋,却把这些都摊派给了没法逃税的农民是吗?”朱由检虽然早知道是这种情况,依然愤然,右手握紧拳头。
孙承宗只得说:“我朝从举人开始拥有一定规模的免税田,官做的越大则免税田越多,正一品文官最多拥有一千亩免税田,这也是我朝免税的最高额,超出相应品阶免税田标准以外的土地,即使是正一品仍然要缴纳相应的田税,其实我朝没有完全免田税这种说法,只不过士绅豪族有不少法子免税,也就使免税田地越来越多,国家田赋就这样被侵吞掉了。”
朱由检又问道:“难道这么明目张胆地偷税,就没人能管得了他们了吗?”
孙承宗说道:“要想惩治偷税,需先整饬吏治,考核官吏,按鱼鳞图册核定土地,张居正的考成法、清丈田亩、一条鞭法都可以借鉴。”
朱由检也点头称是,“不错,张居正改革之法可以重新启用,如今朝中做事拖沓,党争不断,是时候给朝臣们找些事情做了。可成法虽有,执法之人却是难寻啊。”
“臣斗胆向陛下推荐一个人”,孙承宗起身,躬身向朱由检行了一礼。
“爱卿请讲。”
孙承宗说道:“原内阁首辅刘一燝为政贤明,能匡君之失,是主持考成法、一条鞭法的不二人选,陛下何不将其召回,用以改革旧弊?”
朱由检沉思半晌,说实话刘一景并非他心目中最好的人选,但孙承宗推荐刘一燝情有可原,刘一燝是做过首辅的,而且其在任上也表现得刚直中正,并没有因为东林的身份就四处开启党争,可以做个过渡人选,于是宣布道:“拟旨,召原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燝任吏部尚书,加少傅、中极殿大学士,另擢户部郎中杨嗣昌为吏部右侍郎。”
孙承宗对杨嗣昌并不熟悉,不过杨嗣昌曾为袁可立上疏请饷,至今还有印象,看这个意思皇帝倒像是要培养一下这个人,于是暗暗上心。
();() 朱由检又对孙承宗说道:“爱卿,朕读过杨嗣昌写的《地官集》,关于他在户部任职的事情,处事颇有才华,朕给刘一燝找个左右手。”
孙承宗说道:“陛下,吏部虽然有了人员,但内阁清查吏治才是根本,吏治清明是一切的根源,若不先澄清吏治,其他一切都是枉然,臣请陛下能坚持下来。”
历朝历代天下最难解决的就是吏治,一般的开国君主君明臣贤,可以延续几代,现在到了朱由检这里已经是十六代君主,积弊过重,整饬吏治,反弹绝对不会小,皇帝还年轻,就怕扛不住压力,半途而废,那才是最要命的,因此睿智如孙承宗不得不提醒皇帝。
朱由检回答道:“朕知道其中厉害,臣子们已经习惯现在的日子了,让他们不贪不腐,廉洁自守,勤于任事,只怕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朕遇到的阻力断不会小,好在朕年轻,耗得过,朕就算穷其一生,也要把这吏治扭转过来。”
孙承宗作揖,“陛下圣明。”
朱由检看了看周围,只有孙承宗、雷跃龙、王承恩和自己,于是说道:“今日所谈之事你们听在耳中,切莫外传。”
三人神情肃穆,知道有些事情传出去,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朱由检继续说道:“朕一直有个想法,正好爱卿在,朕想你帮朕参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