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雪容睡地很不安稳,她的魂魄好像离开了身体,飘荡起来,飞到了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鹅毛大雪飘落着,幼小的她裹着厚厚的棉被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雪景,嬷嬷冲了进来,哭着喊着,她的身后还跟着御林军,拿着瘆人的刀剑。
还没明白一切的她与嬷嬷被抓进了牢狱之中,嬷嬷躺在牢房里生死未知,牢狱每天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哭喊声,求饶声。
不一会儿场景变了,雪容的魂魄飞到了一处极为阴冷的地方,几十个身穿囚服的男子跪坐成两排,头颅低垂着,满是绝望的死寂。
两个彪形大汉如同切西瓜似的,将那些男子的头颅一个个砍下来,鲜红的血液喷洒在地面,汇成了一条小溪。
雪容此刻心焦不已,着急的寻找熟悉的身影,可当她终于找到父亲时,泛着寒光的大刀正巧将他的头颅砍下,鲜血喷涌而出!
父亲的头颅咕噜噜地滚落在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空中的某处,满是不甘!
“啊…”雪容尖叫一声从床上坐起,冷汗连连。
“你怎么了?”一声尖叫也吵醒了霍淳修,他连忙坐起来,将雪容抱在怀里
“别碰我!”雪容厉声道,伸手啪地一下打在了霍淳修的手臂上。
霍淳修一时间静默无声,由于在黑暗中,雪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她心里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恶言恶语。
雪容刚想说什么,霍淳修松开了她,披衣下床,点燃了床头的烛火。昏黄的烛光照清了雪容脸上的悲伤,痛苦与忐忑。
“朕把太医叫来。”霍淳修面色平静道
雪容咬了咬嘴唇,抓紧了锦被,道:“不用了,妾身只是做了个噩梦,身体没有大碍。”
“可以和朕说说做了什么梦吗?”霍淳修坐在雪容身旁,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一双眼紧紧凝视着她
锦被被雪容抓得更皱了,十指骨节绷紧,她嗓子干,道:“就是梦见了谭家被灭那一天,心里害怕,所以叫了出来。”
霍淳修抿紧嘴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道:“已经过去六年了,为什么还想着那件不舒服的事情,你现在很幸福不是吗?”
雪容转头望向霍淳修,逡巡着他英挺的眉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红唇,低声道:“是啊,妾身现在的日子是全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皇上一心珍爱着妾身,妾身还有可爱的皇子,一切都很好。”雪容说到这,顿了顿,“但妾身有时在想,要是谭家安好,嬷嬷一直陪在妾身身边,妾身今日又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你的父亲并不疼爱你,他还害了你外祖父。这件事相信你已经知道了。”霍淳修语气沉重,吐出心中的想法,“以朕对谭仲杰的了解,他会把你当成一个工具送给高官显贵,又或者把你草草嫁给你一个普通百姓,你的日子好不好,全靠那个男人。”
雪容神色怅然,想起幼年如履薄冰的生活,失落道:“皇上说的对。大概率父亲不会考虑那个男人的品性,只要对他有利就好了。妾身能过上好日子的几率很低。”
“所以,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了。”霍淳修声音很温柔,“我们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妾身明白了。”说罢,雪容主动靠在了霍淳修的怀中。父亲的死她不打算追究了,不过淑妃和紫苑姐姐的后事还是要处理好的。
霍淳修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他大手摩挲着她高耸的小腹,道:“等你安稳地生下皇子,朕给你一份大礼。”
“多谢皇上。”雪容抬起头来,仰望着霍淳修的下巴道:“妾身有个请求,还望皇上答应。
“你说吧。”
“给淑妃和紫苑姐姐葬在一处好地方吧。妾身以后也可以祭拜她们。”
霍淳修的身子蓦然僵硬,他沉默了一会儿,吐露了一个字,“好!”
雪容如释重负地笑了,紧紧地抱住了霍淳修的身体,不知何时,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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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来到京城的那日,天气不冷不热,一切都刚刚好。许久未踏足京城的韩嬷嬷,望着人流如织的京城,百感交集。
她出生自云州,在云州嫁人生子,喂养主家小姐长大,本以为会老死在云州。但小姐意外身亡,让她不得不远赴京城,肩负起抚养小小姐的重任!
在这里,她度过了人生最难忘的十一年,像个老母鸡似的将小小姐护在羽翼下,躲避后宅庭院的刀枪剑雨,悉心抚养着小小姐长大。
对于谭家覆灭,谭仲杰身死,她心里痛快极了,可她也因此与小小姐分隔两方,日日思念小小姐。
之后意外遇上小小姐,她一心一意想给小小姐找个好人家,但她并不知道小小姐已经不是处子之身,还流了产。
当宁诚将一切都向她坦白时,想到小小姐这些年过得如此辛苦,韩嬷嬷心痛如绞,但她也庆幸,小小姐终于苦尽甘来。
韩嬷嬷坐在轮椅,孙儿宁志推着她入了皇宫,望着一座又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韩嬷嬷道:“志儿,皇上待小小姐真的好吗?”
这个问题,祖母已经问过无数遍,宁志笑着耐心道:“是的。贤妃娘娘后宫专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在太学,都常听说皇上对贤妃情分不一般。”
韩嬷嬷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怀孕九个月的雪容早在寝宫外翘以盼,她挺着高高的孕肚,像是揣了个大西瓜在身上。霍淳修陪伴在她身边,小心翼翼扶着她的肚子。对于这个抚育雪容长大的韩嬷嬷,霍淳修极为重视的,所以放下朝政,一起等待韩嬷嬷的到来。
当霍淳修看到满面风霜的老妇人坐着轮椅而来,心里升起了一丝歉疚,他虽然不是谭家破灭的罪魁祸,可当年的事他给了个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