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一個謝氏部曲,拿手肘捅了捅另一個,咋舌問道:「你說,咱們這郎君,他到底是與巫蘅過不去,還是與桓瑾之過不去?」
另一人聳肩作無奈狀:「我看是兼而有之。」
兩人不厚道地偷笑良久。
沒想到今日卻似撞了邪祟,次次琴音停止時,酒杯都落在自己跟前。桓瑾之今日已喝得面色生紅,平時里俊雅清逸的一個人,此時卻綺麗生艷了起來。
老人也不說話,一個人默默飲酒,絲毫沒有為巫蘅打抱不平的意思。
也對,謝泓才是他正兒八經的弟子,可不像自己這個半道撿來的。
這一次琴聲才不疾不徐地奏起,巫蘅忽然起身叱道:「你為何刁難我?」
她竟是當著眾人之面言之咄咄指責謝泓了?這個小郎當真膽大妄為,初生牛犢無所畏懼。
即便名士,這時也不由得偏頭側耳,多了無數興致。
謝泓的琴聲驟然而止,他沒有說話。巫蘅環顧四周,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又急又窘,她是真沒想到謝泓竟然小家子氣到了這種地步,睚眥必報,故意提那法子當眾給自己難堪。
過了一會兒,謝泓才悠然起身,琴被人抱起退到一旁,他轉身來,隔著中間的十數人,對巫蘅淡淡地說道:「你既然不喜,我離去便是。」
他轉身離去,竟然真沒有再多停留。隨著他這一走,身後帶來的幾個部曲也走了個乾淨。
場面頓時清淨了許多。
巫蘅的腳才往他邁了半步,又生生地收攏了並在一起。咬咬牙坐了回來,一旁的老人失笑道:「我這徒兒就是如此不通情理,你莫與他一般見識。」
再遲鈍巫蘅也聽得出老人話里的忍笑意味,氣得差點拂袖離席。她總覺得自己像是被誆上了賊船,這種感覺異常強烈。
蘭亭之外,一駕停留已久的馬車,正安靜地豎著幾道影兒,兩側都是宮裝打扮的婢女。守著車中的人,也不知是何來頭。
日頭漸漸升了起來,樹林陰翳,禽聲上下,巫蘅嫌久坐著筋絡不通,她再也沒了那個興致與這些人作賦,她原本只是來湊個熱鬧,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謝泓方才說的那話,實在讓她……心神不寧。
「師父,我去外頭走走。」
「也可,早些歸來。」
巫蘅點頭,沿著溪水往上走,身後的人又開始的流觴之戲,誰的辭賦吟得華麗婉轉,像繁華初綻,像煙水逐生,但是她只看到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
這是方才謝泓所坐之處,她腳下這條素淨的絲綃,應當是他遺落於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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