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亡以後,不論如何,即便琅琊王氏、陳郡謝氏這樣的世家,也都會受到朝的衝擊,這是毋庸置疑的。屆時這群士人的地位還剩下多少,總之比起眼前的風光無限,大多是要偃旗息鼓一些。
所以看到這樣奔波勞苦的謝泓,巫蘅說不出話來,她只有心疼。
「還有別的麼?」巫蘅怕這些礦山不足夠,她總覺得謝泓對她有所隱瞞,她只怕此去安危難測,畢竟他說了,連他也是不確定的。
「沒有了。」謝泓低聲一笑,「阿蘅,今日是你的生辰,該高興才是。」
「你明日要走,我高興不起來。」巫蘅一嘆,她抓起謝泓的雙手,十指磨破了六隻,應當是他刻意為之的,巫蘅也不明白為何臨走前還讓她目睹這麼血腥的一面。
她想在船上找些什麼布帛替他包紮,可惜謝泓沒有那個意思,他只將她人摟著,一起默默地看這東逝水,星斗璀璨,船上幾盞幽黃的燈火閃爍。
「阿蘅,你的生辰禮就要來了。」謝泓望了眼這澹澹如水的長天,忽然微彎著唇說道。
巫蘅有點驚訝,她現在可一點都猜不透謝泓的心思,送給小姑的物事,她猜來猜去,也無非是那幾樣,實在毫無意,只是藏在袖中便可帶來了。
但是現在的謝泓半點沒有從身上拿東西的架勢。
難道他沒帶過來?
帶著這樣的疑惑,慢慢地,巫蘅越來越期待起來。
她的心,像長江水上的船滿漲的帆,風來時,一舉一動、一頓一挫都是欣喜意。
等到耐心揮耗一半時,謝泓側著頭對她微笑,「阿蘅,可以回頭了。」
巫蘅緊捂著一絲歡快跳腳的激動猛地轉過身,一時眼中映射紛繁,無數盞形形色。色的花燈浮在水面,悠悠蕩蕩地隨著河水飄過來。
若是一隻兩隻,絕不至於讓巫蘅覺得驚訝的。
這簡直像是一隻軍隊。帶頭衝鋒的是一朵用絹帛糊成的緋色蓮花,這群花燈飄得比船隻要快些,不過多時便洋洋灑灑地一群越過他們所在的船。
緋紅色的蓮花,碧色的君子蘭,如火似的叫不出名字的花樣,絳紫色的,玫瑰紅的,丁香色的,千盞萬盞地飄來!
巫蘅看直了目光,她盯著一隻,又看看另一隻,兩片粉紅的嘴唇便沒有闔上過。
謝泓在身後,他負著手悠閒從容地立著,因為她的歡喜,而慢慢將眉梢勾勒出一筆上揚的弧。
「謝郎謝郎,我最喜歡的西府海棠!」巫蘅過來搖他的胳膊,驚喜地指著不遠處飄過的一盞粉中間白的花燈說道,但他覺得,她眼睛裡的燈火比那些還要明艷。
「喜歡?」
巫蘅被他這麼一問,又痴慕地回過頭來,兩個人的眼睛裡都映滿了星河和燈火,熠熠流波,一個清湛溫潤,一個明麗嬌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