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謝泓。
巫蘅頭皮發麻。那件事她雖是無愧於心,但謝泓會不會計較,會不會因此嫌棄她,她並不知曉。
在原地躑躅了片刻,肩膀為人攏上,溫暖的大氅落到兩肩上,她飛快地側過臉,白衣高介的謝泓噙著一朵淡如流雲的笑容,正立在跟前,嵯峨玉山般籠著素潔無暇的煙嵐,臉色蒼白,但瑕不掩瑜,反倒孱弱病秀,美得讓人不能移眼。
他的指尖帶著一絲初陽的味道,自微涼間漾出暖意,這個笑容真是……
巫蘅承認她既緊張又害怕。
他的笑越是寵辱不驚,越是讓人害怕。
謝泓轉過了身,巫嬈咬著牙不甘退後,她實在是不甘心,眼前這個男人太俊美了,與桓七郎不同,桓七的美在皮相,在氣韻,而謝泓,他仿佛不是這個滿是污淖的塵世間的,這樣的男人,她從來不敢肖想過,也是因為他是這樣的男人,他對巫蘅的動心才更讓人不解、憤恨、怨妒。
「巫蘅被皇上看中也罷,終歸不如韶容夫人,是自己撲上前下藥勾引的,如此令人敬佩。」
他的意思分明是取笑她沒有人要,急色求歡,醜態百出。
「你……」
謝泓從來不與婦人逞口舌之利,今日真是……
他也有些無奈,但見巫蘅忍著笑盈盈如水的目光,不覺心神微盪,能讓她展顏歡笑,好像也可以為之的。
「你衣裳濕了,回去更衣吧。」
「嗯。」沒有誰再理會過巫嬈。
那兩人的背影,宛如一對璧人,巫嬈只覺得雙眼被刺了刺,說不出一句話來。
風煙俱淨,春。色幾許,巫蘅隱忍著唇很久,謝泓問她:「冷不冷?」
「很暖。」她笑,又忍不住小聲說,「其實巫嬈說的,也並不全是假話,那日我確實……」
「是我的過錯。」他停下步伐,一根食指封住她的唇,「阿蘅,是我疏忽大意,讓你罹此大難。」
「不,」巫蘅搖了搖頭,她真誠地攜著一腔孤勇凝眸看他,「是我疏忽,以後不會了,我再也不能讓你……」為我擔心。
後邊的話她說不出來,但他一定懂得。
謝泓的唇徐徐瀲灩開,他牽著巫蘅的手回去。挑了一件自己的長袍讓她換上,巫蘅一個人舉著裳服在白帳里一籌莫展,謝泓骨架修長,她在婦人之中算是高挑的,卻也架不住他的身量,勉強穿在身上便顯得很不合身。也幸得時人喜這寬袍廣袖,倒也不是太突兀。
師父與陳公正在桃花樹下品著佳釀,風拂過,粉浪在枝頭招搖起伏。
不遠處賓客如雲,見到謝泓,一人本在與人清談,登時扯著嗓子嚷嚷道:「謝十二,你這廝忒愛推脫了,去年來時,你贏了我三場,你我約定今年再戰,怎的畏畏尾,彈兩曲子便作了數?」
謝泓負手一看,人群之中還坐著一襲紫衣、俊美如畫的桓瑾之,淡淡笑道:「我可辯不過桓七兄,還是不往布鼓雷門,見笑於大方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