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惋惜,「只可惜,不巧被我摔碎了。」
巫蘅定睛看向手中,果然已經多了一縷狹長的裂痕,當初應當是一分為二,後來又黏上去的,她燦爛地笑起來,「沒關係,我會更仔細保管。」
這個裂痕,是因為他拒了與王家的婚事,這是鐵證。
「家族裡的事,已經不再由我了,我的事,也不再由他們了,只剩下最後一件,等我回來。阿蘅。」
巫蘅也不問他為何又要走,有些話攤開了說反倒顯得是在逼迫他,她從頭至尾都尊重了他的選擇,也尊重了自己的心,好在這二者並不相悖。
深夜,窗外的花苞「啪——」的一聲抽開了花瓣,濃烈的香味縈繞著淡粉的暗光,一層一層地沿著月色鋪開。
謝泓這個角度,只能看到纖瘦的脊背,巫蘅側向裡頭,似乎已陷入了熟睡,幽幽的燭火繞過一盞微風,瘦弱的火苗也隨之熄滅……
這一夜謝泓又聽到熟悉的夢囈。
「劉敬連十二郎一根指頭都比不上呢,我賺大了……我得了那麼多錢,也沒有這麼開心過。」
「可我也不那麼貪財,我倒希望,他不是陳郡謝氏的嫡子……」
謝泓聽得只想笑。
也真從胸腔里震出了低低的笑聲,巫蘅半睜著眼,有些竊喜。他喜歡,她就說給他聽啊。
她一定不知道,她真說夢話的時候斷斷續續毫無邏輯,他怎麼看不出來她是假寐,自詡聰明,謝泓只是笑她討好自己,也笑自己太容易滿足。
巫蘅醒來時,伸手探了一下,枕邊尚有餘溫,但人已不在。
原來是今日便要走,她有些苦澀地笑了一下,不過當她意識到今日是什麼日子,可能會發生什麼,便有些坐不住,取了玄裳出來,穿戴整齊地走出寢房。
院中的花雪一夜怒放,今早甫一推開雕花鐫刻的門,只見一樹樹花蕊如雪如霜,晶瑩皎白地交疊於枝頭,他在絢漫的花海之中回眸,側影修長,宛如揉入畫卷里的點睛之筆,唯獨使人不能移眼。
煦景一簇簇堆入沉碧的天色里,薄霧氤氳,他仿佛籠著一層有形無質的煙氣,矜貴卻脫俗,涼薄而溫柔。
巫蘅拾著石階一步步跑下去,準確地撲入他的懷裡,仰著頭,眼眶有些濕潤。
還沒有走,還沒有離開。她不喜歡不打招呼的離別。
謝泓的唇簡略上揚,「怕了?」
有一點怕,那時候勉強自己,還能捨得下,現在卻太難了。
「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你說。」
巫蘅有些遲疑,封閉斑白的舊憶隨著紛擁如潮的花香接踵而至,「野鶴先生送我歸家,後來不久,那個欲強占我的山匪下落不明,那個山寨的人,也散了個乾淨——是不是你?」
所以她才沒有後顧之憂地又安穩度過了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