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蘅「嗯」了一聲,沒再說話,馬車趁著天色尚早,也走得不疾不徐。
少女的鼻尖沁出了薄薄一層冷汗,她伸手試了試,心神微有不寧。
方才那夢境也太真實了些,她夢到自己嫁了一個粗鄙貌丑的農夫,如此不說,他還動輒對她打罵不休,撕碎她的裳服,用澆了油水的鞭子狠戾地抽打她,將她綁在柱子上凌虐……
莊子道「大夢三生」,巫蘅想許是自己果真夢到了前世。
若是真的,她的前世也委實是忒悲慘、忒不堪了些。
就連死法,也是那黑心沒肝的男人將她折磨夠狠之後,留下早已體無完膚四肢被綁在柱子上的巫蘅便揚長而去,孤苦絕望地等待了三日,再強大的求生意志,也被缺水折磨得心如死灰,何況那樣的人生,根本就不會有希冀。前世的巫蘅,撐不了多久,便撒手人寰,含恨而去。
想到這兒,巫蘅的呼吸便是一陣急促,天氣本來燥熱,她掀開車簾透氣,極目望去,只見蒼穹下陰雲西垂,沉落一絲昏暗的天光,將不遠處的良田千頃映照得濃綠中泛著黯然的墨色。
果然,天將雨了。
趕車的柳叟陡然長嘯道:「天雨來早了!女郎,我們要快馬加鞭趕往揚州城了!」
隨著柳叟的這一聲吼完,四周果然起了大風,雲翻霧涌,樹林的葉瑟瑟作響。汁水豐富的葉有不少剝離樹幹的,吹了無數進車來,巫蘅趕忙放下車簾,王嫗似乎正從睡夢中醒來,剛有了意識手腕便被巫蘅握住,「嫗,進車來!」
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一向軟糯較弱的小姑從未如此說過話,王嫗愣了愣神兒,還是順從地隨著巫蘅一道進了馬車。
王嫗這一坐下,巫蘅清叱:「走快些!」
「是!」柳叟揚起馬鞭利落的幾鞭甩下,馬拔前提,箭一般的在官道上嘶鳴奔跑起來。
馬車劇烈的跌宕震顫,王嫗直是膽戰心驚,手塞入了口腔尚有些鬱郁之色地望著鎮定自若的巫蘅,心道小姑今日太不尋常,若是往昔,早該尖叫哭喊了,哪裡還會由著柳叟這般豁命的趕車法?
她哪裡知道,對於巫蘅這種死過一次的人來說,無論今生把日子過成何種模樣,也不會比死前更糟的了,她也不相信她重活一世的目的是為了重蹈上一世的苦難。
王嫗哆嗦著唇,欠身道:「女、女郎……啊……」馬車左、傾一翻,王嫗的魂魄直欲跳出,驚恐地瞪著雙眼,卻見巫蘅秀麗的黛眉蹙了蹙尖,她駭然問,「便是雷雨來前趕不到揚州,也沒甚麼,我們……」
「王嫗難道要柳叟冒著一路風雨替我們駕車麼?」
單聽巫蘅這冷靜的反問,王嫗便知事已無望,她戰戰兢兢地扯了衣袖顫慄起來。
好在柳叟雖上了些許年紀,趕車之技卻是難得的嫻熟過人,雨方飄飄灑灑地下來,柳叟已在鎮上安排好了客棧。
巫蘅的羅裙濕了半邊,她微微提著下裳,露出一雙玲瓏的小腳,慢慢走上台階。
柳叟交代了訂了一間上房,他和王嫗住得隨意些。小二提了熱水送到巫蘅房裡,便匆匆退了回來,心道這小姑倒是與揚州的瘦弱的小姑不同,生得也太健實了些,這樣的相貌別說是放在建康,便是在揚州也是不討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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