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山青与他非亲非故,更不受他管辖,按理苍殊并没有立场对他说这种话。但顾山青却没觉得他多管闲事,只觉心里似那次回王都时一般,被羽绒覆盖,暖意融融。
他更坚定了之前的想法:谢丰年和张文典的判断是错误的,苍殊面上虽冷,心底却热,实在是一位热忱的君子,真诚的朋友,一个很好的好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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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石怪
回了镇异司,顾山青先到一剑堂找叶一,在告诉她伤好的同时说了林神医生气的事。叶一的反应和苍殊异曲同工,评论了一句“小孩子脾气”,就用“不用管他”四个字堵住了顾山青想私下给他送一份礼以示谢意的提议。
又过两日,顾山青在家中休息时,突然有一只小隼飞了进来,脚上卷着一卷纸,纸中另夹了一根极为漂亮的长长尾羽,是棕褐色的,显然属于某种猛禽。
顾山青拿起羽毛,去读纸上的字,只有两行,写着:“此羽可挡一劫。道一声‘去’,亦可化鸟报信。若是不喜,丢掉即可。”
落款是“苍殊”两个字。
顾山青捏着羽根,在两指间搓动了几圈,不知道是不是该觉得冒犯。善意提醒他莫要以身犯险是一回事,但特地送来救急的信物,似乎多少有些看轻他本事的嫌疑了。
虽说信上写了“若是不喜,丢掉即可”,顾山青犹疑许久,到底还是舍不得。但如此一来,这么长的一根羽毛,收在哪里便成了问题。
随意地压在箱底太不尊重,做成坠子坠在腰间,衣裳换来换去,又太过麻烦。思来想去,他最终跑去找了谢丰年,让他在羽毛上施了一个可以逆转的化形之术,将羽毛化作一个拇指大的羽制小鸟,虽然不大,却十足精巧,颇有几分苍殊变为原形时的神韵。
顶着谢丰年鄙视的眼神,顾山青将羽毛小鸟放在荷包中,心中十分欢喜。那小鸟安安静静地歇在荷包底的碎银之间,就好像他的银子有了一个专门的小小守护神,令人十分心安。
他本人不需要守护,那就来守护他的银子吧。顾山青满意地想。
胳膊好了,日子过得更快。负责追查《镇宅驱邪术法大全》来源的张文典查遍王都,也没找到书上所写的书局,只得作罢。谢丰年则又恢复了他对顾山青之前带回来的核桃的兴趣。
顾山青日日阅卷,每周守门,偶尔外出办案,时常看谢丰年对一个核桃咬牙切齿,一眨眼就到了五年一度的皇天祭。
皇天祭是九州五年一度的庆典,感谢皇天后土对过去五年丰收的恩赐,敬拜四方诸神,祈求他们在以后继续保佑人间太平。祭礼一共持续三日,都是由人君完成,第一日敬天,第二日敬地,第三日敬人。
敬天之礼是在问君殿最高的祭台上筑坛,拜皇天后土,敬地之礼是在仗队簇拥下绕城一周,拜四方土地,敬人之礼则是在殿外开仓放粮以饷百姓,拜前人先圣。三日拜完,就算求得天地间生灵俱受庇佑、九州百世安康。
念君为人低调,深居简出,从来不爱露面,但皇天祭是因循了不知多久的旧礼,推脱不得,于是这反倒成了王都百姓面君的唯一机会。再加上祭典时永远别开生面、精彩得让人屏息的仗队献礼,总是热闹得出奇。
虽说第一日的祭礼只在问君殿,但王都的人们早耐不住开始在问君殿附近狂欢。
大街上有社火游街、各式杂耍,艺人们穿着奇装异服转盘子、踩高跷、耍把戏,有那吐火吞刀的,引起惊呼声不断。队伍前后的民间乐人或举着笙箫唢呐,或挂着牛皮大鼓,吹吹打打,好不欢腾。
路边不少小贩麻利地支起了摊,糖人、油饼、桂花糕,泥人、拨浪鼓、大阿福,甚至不用吆喝,就有牵着抱着的一家子在孩子的吵闹撒娇声中聚在摊前,教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乐开了花。
总而言之,艺人、看客、游人混成一团,把一条宽阔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谢丰年一脸头疼地挤过堆在镇异司门口的人群,进到大堂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许是因为一分潜藏的敬畏,百姓们到底没挤到镇异司的院子里,但外头热火朝天的氛围和阵阵欢呼早已透墙而入。
大堂里只有顾山青坐在案几前,手里依然捧了一卷文书。看谢丰年心累地瘫倒在案,他忍不住一笑,揶揄道:“你怎么没在外边多呆一会儿?我刚刚听不空说有佳人在大街上作弦上舞,美不胜收啊!”
“他竟然来了又出去了?”谢丰年无力地瞥他一眼,又嘲笑道,“碧儿阁花娘们跳的那叫檐上舞,就是把舞放到屋顶跳罢了,哪有什么弦上舞。你来王都不久,还是见识得少!”
他在案上摸索半天,摸到一个小机关,名叫包打听,对它道:“去,去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说着,那包打听迅地变成了一只大马蜂,嗡鸣着飞走了。
顾山青轻描淡写道:“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谢丰年脸埋在案里,闷声道:“怎么就你一个?不是让我们未时之前到大堂么?”
顾山青神色不改:“说的是申时,不是未时,你来得正好。”
谢丰年出一声惨叫:“那婆娘骗我!她是故意的!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