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的李风清见势赶忙救场,笑道:“大公子,这是怎么了?大家都是庄上的客人,哪有同室操戈的道理?”见大家都不应肯,又急忙将头扭向一旁的项在恩,道:“项少庄主,你说是这样么?”
项在恩皱了皱眉头,道:“错倒不错,项某今夜意在会榷,确实不为寻仇而来。会谁主持都是一样,只将事情说个明白就行。我的心思原与李大公子无异,如果嘴巴上说不明白,届时再比比能耐,也是不迟的。”
他针锋相对,一席话义正词严,给主客两方都找了面子,众人听了无不叫好,都道:“对啊,先看他如何评个事理!”李默点点头,道:“还是项兄识得大体!”将手一摆,示意门口众人下去。辛准冷哼一声,拾起长剑坐回原位。
李默长舒口气,身子向后一倒,稳稳靠在主座位上,道:“既然诸位已无异议,这会就是开了。今夜八大派光临敝庄,我本当酒肉招待,奈何事关公私,这才免了,只在案上沏了杯茗饮,权当清火之用。不周之处,要请诸位多多担待了。”他说话声音虽大,却句句出自真心,丝毫不失礼数。众人礼顺人情,也都应付着道:“不敢!不敢!”
李默摇摇头,道:“你们口口声声说不敢,可今夜还不都来了么。诸位名在座上,实为谋我,那些表里不一的违心话呐,大可不必附会。寻常人家不是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么,确是至理名言。我李默是粗人一个,讲不了太多的客套话和酸道理,思来想去,不如都少说点。”
探虚子“哦”地一声,道:“不知大公子想怎么个‘少说’法?”
李默叹了口气,良久却不说话,这时李风清站了起来,道:“各位,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这过去的事呀,捕风捉影,理清还乱,任谁也分辨不清,提了更伤感情。既然如此,且就让它过去,单单将这后事咐了,各自少场纠纷,岂不是件美事?”
众人听他一说,顿都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想来结账。”段长安道:“好吧,你想如何安排?”
李风清道:“物必自腐,而后虫生。这次事故原与我们无关,但既然你们都说我们不是,我和两位公子便权当认了。庄上也没什么事物,就是靠着人多,收些地税度度日子。这人我们是不能折的,财物却大可赔上……”说着拍拍手掌,门外进来两个大汉,搬着一个盛满银锭的大箱子放在厅堂,顿时满堂上光彩夺目,不少人竟失声惊呼起来。
李风清微微一笑,柔弱的眼神似乎开始明亮起来:“这箱银两虽不算多,也抵得上你们几年的耗费,算来是埋得了单的。诸位只要点个头,这些银子你们各自分了,再到南厅吃餐好饭,这事就算过去,你我好说好散,来日便是朋友了。”他这么说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用钱息事,各自私了算了。
辛准哪见过这么多的银两,暗忖:“是了,这箱财宝如何不比那两把剑来得实在,便是答应下来,师父也未必会怪罪。”刚要答应,却听探虚子道:“不成!这丁是丁,卯是卯,再如何也得先把是非因果说清楚了,也免得外人说我们见利忘义,冲着钱财来的。”
段长安也道:“没错,钱顶个鸟用!我点苍弟子二十年方可得一,性命何等宝贵?你那钱少了可以再抢,人没了能再来吗?”他这么一说,自然断了其他几派的念头,叶闻道、辛准也赶紧表态:“事关师门声望,无论如何也得说个明白。”
李默原就不愿糊里糊涂地将这箱钱财送人,只因李风清害怕事情闹大,又不知用什么办法征得了父亲的同意,这才勉为其难,想如一时忍辱,能让这几大派见好就收,早早离开也算省事。眼下既然退让不成,那就只能再将腰板挺直,同他们是非对簿,争出个明白道理来了。
李衍早就想和这几派人马翻脸,当即开始骂娘:“瘪崽子!这事再明白不过。你们自己的人瞎了眼,走丢了干我卵事,偏何找老子来担责?现在给肉不吃,待会让你们吃屎。”
辛准被他骂得难过,破口大叫:“你这龟儿,屁眼长脑壳上了么?张口只会喷粪!”段长安也道:“骂人就是没理!今夜我们来就想问一句,我六派五十一名弟子生死不明,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你们答得答,不答也得答!”
李衍道:“放你娘的屁!这天下每日都有人受害失踪,按这么说都要来问我了?难不成你们丢了条狗,也要爷爷我赔?”段长安道:“问题是这狗哪都没出事,偏偏一到你们地界上就不见了。”他急于争辩,口没遮拦,这话一出,无疑是骂这次出事的都是狗了。
李衍哈哈一笑,道:“屁话连篇,越说越臭!现今这畜牲的尸不见一具,你怎能料定它们到过我平阳庄的地盘?”段长安道:“这……”一时说不出话来。
辛准赶紧接过话茬,道:“这有何难?豫章城人口密集,随手拈几百号人一问,自然有人能证明我师弟来过这儿。”李衍道:“悠悠之口,哪能见得真章?李衍从未出过江南,但你往北边一问,说我到过江北的怕是比在座还多。你若果真有心求证,烦告诉你师弟来豫章时,投的是哪间店,吃的是哪家馆,改明儿在店馆里一查,那才是铁证如山,不容置喙。”辛准道:“这……我师弟没说。”
叶闻道冷笑道:“这彭蠡湖周边尽是你们的地段,以贵庄的势力,就算我们的人马真在店里挂过单,想必那的掌柜、跑堂也给你们封了口嘴,哪能问出个什么来?”李衍笑道:“叶兄说得不错,我平阳庄独霸彭蠡,休要说你们这些个杂七杂八的弟子,便是武林豪门路过,也得顾一顾我们的情面,一来讲个礼数,二来知道我平阳庄重情重义,他信得过我,我便是冒死也要给他一个周全……”
叶闻道听到此处,已然知道他往下要怎么说,当即别过头去,不再说了。
李衍“嘿嘿”一笑,续道:“天山派既然知道这层关系,那上回来豫章前为何不给个风声,也好让我庄尽尽待客之道?我庄虽没晁大掌门那等本事,但为朋友挨刀子的事是做得的,即便一着不慎,贵派弟子还是在我们眼皮底下没了影,那时便要我割了这脑袋赔罪,李衍也不觉半处委屈。可是……哼哼……这之前六派中却有哪个与我庄通过气了?如今我不跟你们算不请自来的账,你们倒反咬一口,怪我庄照护不周,哼,事三天,我庄才接到书信,知道六派弟子来过豫章,那时线索早已断了,休说照护,就是查探都嫌麻烦。”
项在恩听到这里,已确知各派心怀不轨,连即提高嗓子应和:“原来上个月六派暗中南下,非但是瞒着整个江湖,就连东道也没通知一声,这勾当可干得太不光明磊落,我看哪,是你们失礼在先,可怨不得人家平阳庄。”
探虚子道:“笑话!我派弟子武艺高强,到哪不是头顶云天,脚踏大地,过着一人一剑的快意生活?平阳庄既无真才实学,也不算武林门派,将弟子交给你们看护,端的是一种拖累。”
辛准道:“没错,我们就是瞧不上平阳庄,不屑和他们通气,这也平常,算不上有什么无礼的地方。”李衍道:“通通是婊子说的话!既然你们看不起敝庄,那我也省得讨你们的嫌,就请你们滚蛋。”
段长安被李衍逼得气急,又苦于舌嘴掰扯不过,急得连连跺脚,道:“尽会说泡!难不成有人死在这庄上,只因他不请自来,就不关你们的事了?这是哪门子道理?”
李衍道:“不打招呼就上我家来的,只能是贼。”段长安道:“贼又如何?但凡我点苍山上的物事,只要是在豫章出了岔子,你们平阳庄就必须得交代清楚。”
李衍道:“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谁能证明他们来过豫章?只你们嘴上说说,如何当得真?”辛准道:“我们六大派响当当的名头,骗你作甚?”李衍道:“好啊,那正巧了,眼面前我也丢了好些个佣人,有的丢在于阗、回鹘,有的丢在大理、河间,去前既未告送几位掌门,事后也没人证物证,现在要你们赔人,你们受理吗?”段长安、辛准道:“这……这……”再也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