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有人插话:“铸剑山庄向以冶铁锻炼为能事,打造出的兵刃无不精良,武林中千金难求,哪能轻易就被斩断?这凶手用的难道是敷和宝剑么?”
那瘦汉没接他的茬,只接着说:“……断口处泛有清光,乃是毁于实剑之体。他武艺深厚,事时定是与那凶手有过一番周旋,兴许还见过那凶手的真正面目,所以当日现项在恩的尸身时,在他手下赫然写着半个‘青’字。”
赵姓汉子惊道:“半个‘青’字?是指钟离青吗?”那瘦汉点点头。
皂衫大汉却道:“事当晚乌云密布,项少庄主如何能看清凶手容颜,再说他两人年龄相差悬殊,之前未必见过,便是看清了项少庄主也不定认得出来。这定是庸人之见。”
那瘦汉道:“虽说当夜月光暗淡,可要认出钟离青却也不难,此人信奉易学,终日袭一件青色道袍,远见一名道士打扮的便是。”说着冷冷一笑,接着道:“这人可邪门的紧哪,当年名震天下的华夏宫就是毁在他手上,如今人鬼剑复出,江湖上谁不得多留一个心眼?”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皂衫大汉道:“尽管如此,也只能说明钟离青是凶手,如何干乐大侠的事?”那瘦汉“哼”地一声,道:“仆从行凶不干主人的事,那儿子犯法总与老子有关吧?”
众人听到此处,无不满腹狐疑,都道:“什么儿子老子的?你倒是说清楚。”
那瘦汉道:“三公子出事的那晚,正值八大派齐聚豫章,大伙原本就着前日弟子失踪一事在庄上议会商讨,哪知中途却跳出来一个外人,说是来为主客两家主持公道的,名字唤作唐游……”
乐东云初听自己假名,心头不禁一窒,那瘦汉道:“你们猜怎么着?这唐游可不简单呐,非但能言善道,就连江南乐氏的家传绝技——琢心剑法,也使得像模像样。”
众人大吃一惊,赵姓汉子又惊又疑道:“此人竟会琢心剑法?这是真是假?”
那瘦汉道:“众目睽睽之下,焉能有假?当时举座震惊,纷纷要将他来擒拿,若非点苍、天山两派疏忽,又岂会容他逃走?”
那刀客惊道:“什么?这么多人都抓不住他一个?这唐游的剑法竟如此了得?”
那瘦汉摇摇头,道:“这倒不是,听人说那唐游用的虽是琢心剑法,但技艺平平,拿在当晚的人马中比较,充其量也是二流角色。只是此人轻功不弱,坐下又有一匹快马,这才让他走脱了。”
那山羊胡子道:“既然他剑法并不高,那此番血案想必与他无关了。”众人都是应声点头。
那瘦汉一声怪笑,道:“结果如何,尚且言之过早,这事怪就怪在后头。当夜大家见唐游逃脱,便各自组织人马追捕。那唐游身负刀伤,原本是逃不远的,哪知他早有预谋,一路只往一个方向逃奔,这下便惹出事来。”
唐游心道:“当时我身受重伤,脑里一片茫然,只得任着马儿奔跑,便连自己也不知逃到何方,更别说有什么预谋了。”
皂衫大汉急问道:“西南方又怎么了?如何却逃不得?”
那瘦汉道:“兄台有所不知,前次六大派南下寻剑,所失踪弟子的遗体恰是在西南方二十里的山谷里寻得,那儿深山长谷,荒无人烟,必定是凶手的藏匿之地。当夜就是这唐游将大伙引入谷中,才导致李三公子他们身遭杀祸。”
那瘦汉喝下一碗酒,叹道:“三公子他们跟着进了山谷,便全给凶手杀了,唯独这唐游不同,事后寻遍了山谷,都不见有他的尸体,可见这人与凶手的关系,嘿嘿,实在微妙的紧哪。”
赵姓汉子道:“如此说来,这唐游该是乐逢新的儿子,此人既会乐家剑法,又有此番遭遇,何况乐逢新乃是南唐国人,他儿子为掩饰身份,改国号为姓,也甚有可能。”
山羊胡子也道:“是啊,不过项在恩临终前还写着半个‘青’字,可见这杀人的罪过,钟离青也是有的,说不定段干云、赵仲全他们也有份。”
皂衫大汉仍不死心,声音却已低了:“果真如此,那乐大侠杀这么多人又是为了什么?”
那瘦汉道:“这正是问题的关键,虽说早年乐逢新与平阳庄有过恩怨,但权因报复就将整个江湖得罪了一番,也甚不合常理,也许这乐逢新另有野心。唉,他老人家剑法神,若真动起手来,这江湖只怕活不过几年了。”
众人听到此处,顿时深感悲怆,不由都叹了口气,倒是乐东云满腹疑团,心似悬锥。
两人惴惴吃罢午饭,便雇船渡河,刚过了渝水,却见两岸难民奔走,满目哀鸿之色,一问才知近月袁州的李渠淤塞,城中饮水恶臭,加之州府处理不当,以致暴疫情,如今举州百姓都流离在外。
乐东云听了方寸大乱,只恐妻儿遭逢不测,叶闻道深知他的坐骑有日行八百里的本事,当即道:“亲者,属也。如今家人蒙难,乐兄去救护,你我来日再聚不迟。”乐东云应是,当即辞别叶闻道,星夜催马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