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总说6安然这个人活得太无波无澜,就没有任何事让她情绪起伏。然而这一刻,他的心里被酸涩填满,宁愿她永远是宁静无暇的模样。
“好了,差不多得了,扭扭歪歪什么劲。”周同不和谐的声音破坏掉两人间气氛,他以鱼肠线穿过留孔的银针,对着6安然使了个眼色,“你勉强可当我下手,我跟你说手不要抖,否则出了意外情况,比如他的大肠小肠流出来,可别怪老夫手法不行。”
6安然抛开其他,慢慢沉淀下心情,已然可以平静以待,点头道:“我准备好了。”
墨言拿来烈酒,周同以酒清洗伤口,要不是云起强撑,估计酒一接触伤口位置就痛晕过去。
周同仿佛才想起来般指挥墨言,“左边那包药用热水化开给他服下,可减缓疼痛。”
墨言:“……你不早说。”
周同气哼:“老头子记性不好不可以啊?”
墨言端了药给云起服下,没多久云起就彻底昏睡过去。
墨言:“这咋回事?”
周同送他个白眼,“睡着了感觉不到疼痛还不好?走走走,你小子给老夫出去。”
6安然知道他臭脾气犯了,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日后不让春苗给你送点心。”
周同砸吧砸吧嘴,幽怨地瞪她一眼:“死丫头,脑子跟着眼睛跑!”小白脸有什么好?!
6安然不说话,配合他的手法用银针定住穴位,而老头子虽然话多,但是动作利索,总算拿出了当年当御医时的手段。
下半夜云起起热来,周同被喊起来开了疏风清热的药,“这种情况正常,你们晚上留个人看着,到了明天早上还不退热,再来找老夫。”
墨言受了老头一晚上白眼,为了他家世子爷忍了,还虚心求教:“要是明早还不退会怎么样?”
周同打了个哈欠,背着手边走边说道:“也没多大事,兴许脑子会烧傻。”
墨言转头,很认真的问6安然,“这野路子大夫靠谱吗?”
6安然没理会他,回房间收拾了一下,就坐在床边守着云起。
墨言拉着无方感叹:“患难见真情,6安然这人,我敬她是一条汉子。”
这些云起都不知道,他烧的迷迷糊糊,神志一会儿清楚,一会儿又糊涂,脑海里全是6安然慌乱的眼神以及微微颤抖的手。
云起又不免想到,那日在提刑司,她是否也这样,表面风轻云淡,内心早就兵荒马乱。否则从不迷路的人,怎么偏偏在那天迷了路。
他的心里时而一派潮热,时而酸涩无比,两番交替,与他的高热一样反反复复。
直到日出东方,热度开始褪下,他终于从迷雾茫然中睁开眼,仿佛卸下一身厚重盔甲,身体变得轻盈起来。
下一刻刚动一下,腹部伤痛传来,让他倒吸一口秋晨凉气。
再挪动脑袋,就见6安然手支着脑袋靠着桌子睡着了,天光黯淡,她的眉眼稍显朦胧,另一只手还抓着一块干净布子,不用多想,必是守了他一个晚上,顿时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大概视线太有针对性,6安然睁开眼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云起挂着苍白的脸色对她微笑。
两人相隔不远不近,怔怔的看着对方一时都没有说话。
还是6安然先有动作,将布子放到旁边盆中,用手指放在他的手腕搭脉。
“别人照顾伤患,不是用手背贴着病人额头探体温,就是掀开衣服查看伤口,怎么带我这里,只有三根手指。”云起开口,嗓音些微暗哑,摩擦着喉咙生疼。
6安然收回手,道:“还没到换药时辰,而且额头长时间暴露在外,温度可能低于实际体温,加上手部有时候也会受外界环境干扰。”
云起冲她眨一下桃花眼,“额头贴额头更好。”
6安然给他拉好被子,正好墨言送药过来,一大海碗递过去,“药喝了,待会儿让周同给你检查一下。”
墨言喜道:“世子醒啦,不用担心你脑子被烧傻了。”
云起犯愁地看着这一大碗黑漆漆浓稠的药,没好气道:“滚。”
到底中气不足,喝了药又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色大亮,乍一看房间里没人,但透过屏风能看到外面有几条人影。
“安然?”他唤人。
进来的却是苏霁,嘴角还挂着戏谑的笑容,闪得云起眼睛疼。
苏霁撩起衣袍施施然坐下,“别找了,6姑娘守了你一夜加半个白天,还不许人去休息一下补个眠。”
云起满脸嫌弃:“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