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安然不知道周同有几句真话,因为这老头惯会东拉西扯一通,而且她不相信有人仅仅不与外面交流人就变傻。
“不信是吧?”周同抓起盘子里几颗花生米往嘴里扔,“日后问雷翁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话。”
外面传来春苗和秋蝉说话声,周同把窗户打开钻出去半个脑袋,“丫头说什么,说与我老头子一起乐呵乐呵。”
春苗转头,笑着道:“没说闲话,只说刚才路上好像看到孟家两位小姐了,还有一位夫人,三人好像起了争执,一同往东边走了。”
6安然将最后一颗黑子放入棋罐,抬头道:“是孟夫人。”
“哦,难怪呢,奴婢就说那位夫人举止优雅高贵,和孟小姐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
只当随口说说,结果没多久墨言跑回来神神秘秘道:“你们猜外头生什么事了?”
周同正无聊蹲在院子里喂鸡,上次云起弄来的年货太多,秋蝉留了两只鸡和几只鸭圈养,没几天,桂花树底下的皮都叫鸡给啄的快秃噜了。
墨言嘴快,不等别人问,自己就给往下说,“孟家小姐跑苏国公府闹了一通,让苏国公给赶出来了,哈哈哈——老国公真是胆气壮,平日打苏二公子就罢了,这是丝毫不顾及孟刺史的面子啊。”
“孟小姐?”春苗惊道:“孟小姐那么知书达理的人,怎么会去苏国公府闹呢?”
墨言顺手从秋蝉端着的盘子里拿了个冻柿子,边啃边道:“哦,怪我没说清楚,不是孟大小姐,是成均书院叫苏二公子捡回去那个,孟芝。”
春苗撇撇嘴,“她啊。”
“哎哟,没赶上热闹。”周同拍掉手里的碎饭,“老头子去问候一下老国公,说不准气着了突然背过气,到时候还能用上老头子。”
其他人:“……”可盼着点别人好吧!
墨言手指着周同离开的背影,“他是去看热闹吧?是吧?”
6安然淡淡道:“你眼中的他人,便是他人眼中的你。”
待6安然离开半晌,墨言还在原地思考:她这个话到底是不是在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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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国公府闹了一通后,苏执跪在地上,硬生生扛了苏国公三戒鞭。
老国公满脸怒气,眼大瞪如牛,“你认不认错?”
苏执背上火烧火燎一般,放了往日不疼也要哀嚎半晌,这回却一声不吭咬牙忍下来,“我认!”
“好,好得很!”老国公右手往前一甩,又是一鞭,“我让你学那些个纨绔子弟偷藏外室,我让你风流无知,胡天胡地。”
苏执到底没什么功夫底子,承受不住往前趴倒,感觉浑身竟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骨头缝里都在叫嚣疼痛。
老国公看在眼里,老泪涌上来,梗着脖子转个方向,“都是我骄纵了你,这些年越不像话,若早早教你通晓世事人情,便不会如今日般丢尽我苏国公一府脸面。”
苏执支着手臂想爬起来,刚抬起一半,手臂已经抖得不像话,又重重摔回去,他从未觉得自己这般无用过,如他祖父教训的那样只会给苏国公丢脸,而不像他兄长那么能干。
“是我错了。”苏国公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一个地方许久,喃喃道:“我错了啊。”
有苏岷这个兄长顶在前面,苏国公对苏执没有什么要求,任凭他胡来,虽然经常喊打喊骂,但从未像今日的鞭子落到实处。
可现在苏岷倒下了,苏国公需要苏执来顶住这片天,但他现苏执顶不起。
苏执终于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往外滴落,痛恨自己无用,又恼恨为何除夕夜离家出走,再想到苏岷躺在床上的样子,似乎天压在他双肩上。
苏国公站起来,后背披着阳光显得整个人格外高大,语气严肃道:“孟家这个孩子心思不纯,不堪为当家夫人,但你毁人名节,日后娶妻后纳为一房妾室也罢。”
停顿片刻,似自言自语道:“若是广平伯府嫡女没有出事,你们本该定亲了。”
苏执:“阿翁……”
“难道你还有什么意见?”
“……没有,全凭阿翁做主。”
苏国公对着苏执愣怔了许久,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听话乖巧的苏执,再次见到,早已不是记忆里三四岁幼童,顿时老泪纵横,转身走路的步伐都没有平日稳当。
老管家心疼苏执,“老太爷,二公子身子弱……”
苏国公硬着口吻道:“让他跪着反省。”最终心软,又拉不下老脸,脾气一般道:“你自己看着办!”
几乎同一时刻,孟家在王都的住处,孟芝哭得梨花带雨,“我不记得你们,你们快放我回去,我要见苏执……”
孟时照咬牙切齿,手指快要戳到孟芝额头,“好哇,你现在倒是长进了,连家里人都不认识,我且问你,你当真不打算认回孟家,不当孟刺史家二小姐了?那你我今日便写下契书,你不再是孟家二小姐,从此往后,不管做什么,都与我孟家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