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相旬險些失笑,原來自家田恬還是個小中二青年,可惜這叛逆期來得忒晚些。等過了會兒,對面呼吸漸漸趨於平穩,柳相旬關掉通訊音,借著車窗玻璃的反光,打量田恬像小豬的呼呼睡相。
大概是時間長了,原本高飽和度的粉色已經掉得差不多,整體偏藕粉,劉海柔順搭在額頭,蓋住了飽滿眉骨,模樣乖乖,柳相旬有瞬間恍惚。
當年他將田恬從醫院抱回柳家,對方因親眼目睹那場慘烈連環車禍現場,精神都有些失常,整日整夜睡不著覺,卻怕他跟柳昭夕擔心,每晚都要裝睡。
不吭不響的模樣,同現在別無二樣。
「暈車了?」
生怕田恬坐得難受,柳相旬這次特意換了全方位減震的加長車,結果人又蔫巴巴下去,他索性起身坐到對面。
田恬本身就是瘦長身材,占不了多大空間,柳相旬輕輕一抱就將人擁在懷裡,就如小孩子霸占心愛的玩具熊,掌心始終扣住人後腦勺。
看著青年兩條長腿順從搭在扶手,柳相旬反而微笑出聲:「像不像小時候哄你睡覺?」
他說的是田恬剛到柳家的事,自從傭人們發現小田恬蜷縮在角落哆嗦,柳相旬便擔任哄他入睡的重任。
那時柳相旬也不過是少年,抱小田恬就跟抱貓一樣,他躺在玻璃房的吊床,小田恬趴在他身上,穿著寬大的兜兜衫,呼吸還沒小貓叫重。
小田恬親眼目睹雙親在車禍中重傷,饒是向來以不近人情著稱的柳相旬也住嘴,悄悄瞞住了事情的真相,環住孩童瘦小身軀。
就像現在這樣。
即便當年的小孩子長大,累了就睡覺的性子還是毫無變化,甚至保留了受親近人的委屈,就躲進他懷裡的習慣。
柳相旬雖不說,心裡很是受用。他一遍遍順著懷裡人髮絲,倒也沒其他動作。兒時田恬因事後創傷兩三天都不說一句話,他便用這方式安撫住受刺激的孩子。
毫不誇張的說,小田恬是在柳相旬懷裡長大的,柳昭夕又給予他無窮盡的精神滋養。兄弟倆日復一日的呵護,總算在十歲生日那天軟了態度,抱著他們小聲喊著哥哥。
當時……柳昭夕還沒憋住,落了幾滴眼淚,被柳相旬看見嘲笑了好久。
「哪裡像了。」懷中人吭聲,卻還是閉著眼:「你不要去找喻江的麻煩,他只是我——」
想要通過考試的人形小灶。
若是平常,田恬毫無負擔,自然而然便說出來。偏偏今天不知怎麼,唇如焊住鐵絲的蚌,半響別過頭,臉埋在自己肩膀處嘟囔幾聲,柳相旬沒聽清,倒也沒去追問,一路無事來到先前訂好的酒店。
因為柳家有意往隔壁城市發展,除去田恬在這上學是一方面,近期有個藍海市場,不搶占先機不符合柳家風格。
跟個別飯店不同,這用了整個蘇州園林做景,各亭子周圍掛著竹簾,垂落就是個小小空間。田恬看了一會兒,點評的態度誠懇:「冬天關門大吉?」
「等冬天再帶你來。」
柳相旬接下來還有事情忙,他告訴田恬房號,吃飯時會讓侍者帶他來,人一轉身沒了影,留田恬站在圍欄前望池塘底發呆。
饒是見慣了各奢華鋪張場面,唯獨用整座園林當餐館,田恬頭一次見,看得稀罕。正值秋天起頭,空氣不冷不燥的,池子裡的花開得喜人。風一吹各花枝晃動,田恬覺得好生有。
悉不知看風景的他,也成了旁人眼中的風景。從田恬剛踏入院子的瞬間,早就吸引去坐在稍高位置青年視線,奈非身邊架住多台直播攝像,青年不明表現得心不在焉,趁著助理與場控交流時,稍微往欄杆邊靠坐。
應該是誰家的小公子?
不過,在這吃飯的各種達官貴人,允許自己孩子染成這輕佻發色,未免也太奇怪了些。青年稍微有些近視,未戴隱形眼鏡的他眯眼,卻也僅能望見人過分白皙的肌膚與筆挺鼻樑。
粉發男生坐在池邊欄杆,長腿松松垂落,腳尖晃悠悠點地,正偏頭望著水面出神。丁點風吹草動似乎都打擾不到他,反倒是一旁助理察覺他忽然沉默,詢問聲輕微:「蕭老師?」
「嗯。」
蕭何微笑著扭臉,看得攝像機對面的人群一陣靜默,其中一人與同伴低聲交流:「不愧是提名影帝的蕭老師,這變臉度。。。」話還沒說完,只見蕭何重現戴上眼鏡,卻沒朝他們這邊看,依舊順著角度向下望。
下面有什麼東西?能讓以工作狂魔著稱的蕭老師總是往旁處看?他們也伸著頭,結果視線正好被座小假山擋得嚴實,除了花就是草木,這也值得欣賞?
他們搞不明白,自然不知蕭何完全看清田恬面容後,饒是在演藝圈摸滾打爬十幾載的他,緊繃眉眼也瞬間鬆動,在心底輕輕啊了一聲,繼而慶幸。
「還好是圈子外里的人,不然那些自稱奶油小生的,豈不是全部都成了酸乳酪。」蕭何音量不大,旁邊助理未聽清,剛想側過身詢問,青年已經別開頭,視線落在面前攝像機,擺明了不願交流的姿態,助理只能作罷。
呼——
此時的風還未帶著涼意,田恬倦倦打了個哈欠,視線落在頭頂不遠處的小亭子,停頓幾秒後摸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胳膊。
怎麼總感覺有人看他?
來不及上去探探究竟,先前受到吩咐的侍者來尋田恬,示意他趕緊回家長身邊,參與飯局的人早已到齊,就差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