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嬌羞脈脈地攀著他寬厚的肩背,感受前所未有的親密與溫存,繾綣間,他突然停下來,怔忡道:「外面什麼聲音?是哭聲?」她側耳靜聆,只聽到深巷夜傳更漏,羞澀地囁嚅:「沒有呀……」他回過神,自嘲地笑了笑,俯身重抵住她,孔武有力,又極盡溫柔。
一連幾十日,他夜夜宿在她房中,最後連下人們都開始竊竊私語:「都尉十幾年不肯納妾,一開葷就像中邪似的,長主怎麼受的了?」她從驚喜到害怕,怯怯地問:「您不去看看長主麼?」他不答,只低頭吻了吻她,然後橫抱起她走向紅綃帳。
他奉旨遠征後,長公主立刻來到小院,她以為到了秋後算帳的時刻,縮在房中瑟瑟發抖。「將軍定能平安凱旋,且放寬心,眼下你的身子最要緊,有什麼不舒服,或者想吃什麼,只管告訴我。」僕婦走來低聲耳語幾句,長公主雙眉微蹙,緩緩起身,卻對她柔聲道:「別怕,我去去就來。」
她看著烏沉沉的湯藥,驚恐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不敢哭出聲,更不敢求饒。長公主苦笑嘆息:「你這孩子瞎想些什麼呢……」貼身的侍女忍不住道:「戴娘子也忒多疑了!如今皇太孫病重,所有太醫連民間名醫都集在宮裡,一概不許出來的。長主拿帖子請不到,親自進宮懇求官家,這才求了王太醫來給娘子安胎,難道她會害都尉的孩子麼?」
陣痛越來越劇烈,她痛得意識渙散,只剩下一點模糊念頭:一定要生下他的孩子,一定要等他回來……憑著這一點意念,她竭力對抗著撕裂般的、令人窒息的痛。
醒來的時候,房中殘燈如豆,映照著長公主疲憊的面容:「感覺怎樣,還很疼麼?」又抱來一個紅綾襁褓,柔聲道:「孩子像你,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她顫抖著抱住熟睡的小小嬰兒,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長公主握著她的手,輕言細語,宛若春風:「你是不知道,他盼女兒盼了多少年,等回來看見小囡囡,定要樂瘋了。」她怯怯不舍地看了一眼襁褓,長公主又瞭然微笑:「我沒養過女兒,只怕照料不周到,還是辛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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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興得幾乎發狂,鎧甲都等不及卸,雙手捧著香香軟軟小粉糰子,怎麼都疼不夠愛不完。她倚在床頭嬌笑:「咱們囡囡等著爹爹回來起名字呢。」他的笑容滯了一滯,面上仍笑著,目光卻漸漸黯下去,沉吟道:「就叫——紈紈。」
她因還未出月子,小心翼翼地提議他去長公主院中,他卻叫侍女搬了張臥榻來,執意與她同室而眠。伺候她的婆子不禁感慨:「娘子好福氣!從前長主生下三位公子時,都尉也是這般陪伴,一天都不肯分開,如今待娘子也是如此,可見是動了真心了。」
沒過幾天,他又被一紙皇命調任徐州,長公主來看她,依舊端莊平和,沒有一絲嫉色。倒是她過意不去,訕訕半日,詞不達意;長公主微微一笑,與她並坐在紈紈的搖籃前,娓娓敘述他的喜好,一飲一食、一帶一履,乃至弓馬遊藝、書本章句、兵家人物,無不詳細入微。她惶惑不安:「長主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長公主溫柔而誠懇:「傻孩子,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會與你爭風吃醋麼?你伺候好他,也是為我分勞。」
往後的歲月里,他常有征戰,她逐漸適應了與主母相依做伴的日子,有時也不得不感嘆,自己的命實在太好,夫君是天神般威風凜凜的偉男兒,主母大度得異乎尋常,待她似妹似女,諄諄開導,循循善誨,毫無保留地教她博取他的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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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定元年秋,南征北戰的間隙里,他終於在京過了個重陽。那天,他稱病未赴宮宴,在家親手給紈紈扎了個小鞦韆,喜得紈紈拍著小手咯咯笑個不停。
福慧進來的時候,他兩鬢簪著紅艷艷的茱萸,手裡捏著塊重陽糕,大笑著躲閃小女兒揪他鬍子的小手,寵溺地道:「小紈紈,爹爹輸啦,糕兒是你的啦。」紈紈接過重陽糕,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撲閃著,塞到他嘴邊,奶聲奶氣地撒嬌:「爹爹吃!爹爹吃!」她立在一旁看父女倆親熱個沒完,唇角含笑,心滿意足。
看到福慧,他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狼狽,轉瞬又恢復如常,不動聲色地摘下小女兒橫七豎八插在他頭上的茱萸,淡淡道:「何事?」
福慧的沉穩一如其主:「沂國長公主聽聞都尉抱恙,十分關切,送來許多滋補藥材,長主命奴婢交給戴娘子。」他的目光一顫:「瓊章她……還送來什麼沒有?」福慧雙目低垂,仿佛無限悲憫:「送了些菊花,長主說開得喜慶,擺到公子們書房裡去了。」
夜裡,他醉得厲害,她拿濕帕子給他擦臉,指尖愛憐地撫過他英挺的眉眼,那是她平日裡只能仰視的容顏。他含混地咕噥了一句,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神色無限依戀,側身蜷臥著,像個脆弱的孩子。
她蹲下來,下巴抵在床邊,痴痴地凝視他,心底的柔情如絲纏繞,今生與他肌膚相親,血脈相連,還有這一刻靜謐相守,她已再無所求。
突然,他又模糊低喃了一句,兩道濃眉痛苦地皺起,一滴淚從他眼角落下來,滑過鼻樑,沒入鬢髮,迅消失不見。她愕然,緩緩伸手確認那濕潤的軌跡,又聽他低喚了一聲,這次她聽得清楚,是兩個字——昭齊,抑或是朝琦?像是女子的名字。
她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長公主事無巨細地交待了他所有喜惡,卻從未提起過他曾有過心愛的女子。她自然也不敢問,更不敢去問他,只能隱去名字悄悄問府里的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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