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流風也慌了,若叫人發現自己把主上惹哭了可不得了,「您怎麼了……奴婢不哭了。」她胡亂地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不關你的事。」小姐姐吸了吸小鼻子,「是我自家傷心。小九,你還有過鄭尚宮,我卻從沒有母親,也沒有父親。」她說到這裡,又有兩顆大大的淚珠直墮下來。
流風愣了愣,這才發覺確實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小姐姐的身份,司宮令只說是貴人,宮人們按照稱呼貴戚女的規矩喚她小姐姐,可她系出何氏,父母何人,竟從來沒有人提起過。「您問過烏林答嬤嬤麼?」
「我問過,問過許多次。」小姐姐用被子捂住臉,抽泣著輕聲道,「可嬤嬤從來不告訴我,我問得急了她就哭,說我爹娘都死了,可是小九,哪怕是死了,我也要知道他們是誰呀。」
流風亦覺得奇怪,此事大不合常理,想了一想,又提議道:「那您問問其他人呢?」
「能問的都問遍了,每個人都說不知道。」小姐姐傷心地搖搖頭,「我還問過陛下呢。剛到汴京的時候,陛下來看了我幾次,我便趁機問他。」
「陛下……怎麼說?」流風不料她竟這樣大膽。
「他什麼也沒說,然後滿屋子的人齊刷刷跪了一地,好像大禍臨頭似的。」小姐姐蹙起兩條纖秀的眉毛,「再後來,陛下把我抱起來,叫我什麼也別怕,安心住在這裡,又問我想要什麼。我說我想聽筵講,他一口准了,又賜了我好多書。」她似是陷入沉思:「陛下都不肯告訴我,旁人是決計不敢說的了,問誰都沒有用。不過,我還是要查。」
流風又是驚呆:「您……您要怎麼查?」
「除夕。」小姐姐胸有成竹,似是醞釀籌劃已久,「除夕夜,陛下會在宮中設宴,所有宗親都要來。」她見流風仍是一頭霧水,眨眨眼狡黠地道:「我是在先帝時出生的,按嬤嬤的說法,一生下來便住在宮裡,陛下又待我很好。所以我想,我爹娘應該也在九姓[1]之中,那麼我的身世,宗親之中總有人知道。」
流風有些明白了,不敢置信地道:「可是……您要怎麼問他們?」
小姐姐靈澈的雙眸精光閃爍,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自然不能去問了。計策我已想好了,小九,你可得幫我!」說著便湊到流風耳邊,悄悄地把計劃說給她聽。
流風聽罷,心裡再次哀嚎了一聲:「我完了!」
[1]金朝制度,除皇族外,另有徒單、唐括、蒲察、努懶、仆散、紇石烈、烏林答、烏古論八姓為貴族,與完顏氏世代聯姻,娶後尚主皆從此中。
第4章舊家兒女(三)故事
到了除夕那天,才交申牌,小姐姐便開始扭糖似的纏著烏林答氏,非要去前頭看節禮。烏林答氏堅決不從,任憑她怎麼嬌聲軟語地叫「好嬤嬤」也沒用。眼看著天色漸暗,小姐姐忽然小嘴一扁,眼淚紛紛落了下來,她也不號啕大哭,只是用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委屈地看著烏林答氏,白玉一般的小小鼻尖因哭泣而微微發紅,加上氣堵聲噎的樣子,實在叫人一見生憐。烏林答氏招架不住,又愧又憐地抱起她柔聲哄道:「不哭不哭,那咱們就去看一眼。只一件,就遠遠看一眼,不可到隆德殿上去。」
流風跟在烏林答氏和劉氏身後,心裡七上八下地沒個著落。按照小姐姐的計劃,宗親們將要行至隆德殿時她先死命地往前跑,流風則趁烏林答氏和劉氏追她時偷跑到旁邊藏起來。待前來赴宴的宗親們見到小姐姐和烏林答氏後,必然會在背後議論她,屆時流風就能偷聽些消息回來。回來後只說是給小姐姐撿東西——那翠鈿是一早就藏在囊中的——然後因不熟悉前頭宮室的道路,回來得晚了些。這計劃並不怎麼嚴密,但除此之外,流風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
眼看著前頭就是隆德殿,烏林答氏和劉氏一邊一個緊緊拉著小姐姐,不許她再往前。小姐姐伸長了脖子一望,見數十個著官服的人正低聲談笑著往殿門前走來,忙給流風使了個眼色,然後乖巧地道:「嬤嬤,我們回去吧。」烏林答氏與劉氏見她轉身往回走,都鬆了一口氣。這樣行了十幾步,小姐姐突然指著前方地上嬌聲道:「這是什麼?我害怕!」烏林答氏與劉氏忙上前幾步去看。
小姐姐瞅准機會毫不遲疑,迅轉身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向大殿方向跑去。烏林答氏與劉氏回頭一看,頓知上當,又不敢在此呼喊,只能跑去追她。
小姐姐拼了命地向前跑,快跑到掖門時,忽然斜刺里站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路,她大吃一驚收腳不及,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那人敏捷地蹲身一把抱住她,低聲道:「小心。」小姐姐急得跳腳,二話不說掙開了就要往門裡跑,卻又被那人一雙銅牆鐵壁般的手臂牢牢箍住,低聲警告道:「這裡不能亂跑。」
小姐姐急中生智,指著後頭追來的烏林答氏她們扯謊道:「她們要打死我!」她本想騙這人鬆開手臂,沒想到那人一怔之下,竟將她抱起來,向烏林答氏走去,一邊走一邊認真地道:「別怕!我去和她們說。」
小姐姐氣得七竅生煙,悻悻怒目而視,卻是個十八九歲的青年,眉目端挺,英氣勃發,身著護衛裝束,想來是這德隆殿的禁衛。那護衛大步走到烏林答氏跟前,因一手抱著小姐姐無法抱拳,便微微躬身致禮:「內貴人莫急,姑娘不曾進掖門,也無人瞧見。」烏林答氏和劉氏氣喘吁吁正欲道謝,不料又聽他道:「今日是除夕,姑娘年紀又小,無論犯了什麼過錯,還請內貴人不要責打她,免傷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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