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子的榮壽院裡,不時傳來陣陣歡聲笑語。如今韋府共住著三房人,長房自是韋大夫人一家子,她丈夫任工部侍郎,算是府裡頭最有出息的。
二房和三房都是庶出,與長房面和心不和,都是各懷心思。
韋家祖上也曾封過爵位,到底是簪纓世族,後來三代而斬,到韋老太爺這一代便是憑著科舉入仕,可惜膝下三子除了長子都不成器。
韋家二房和三房的公子們鬥雞走狗,無所不能,若非是長輩還在尚且約束一二,否則府裡頭早要翻了天去了。
韋大夫人身邊的丫鬟掀開帘子,恭恭敬敬地請著二人進去,幾乎是瞧見了韋頃盈,素來不將她放在眼中的韋二夫人和韋三夫人臉上也儘是諂媚的笑意,瞧著籠絡的很。
韋大夫人牽了牽嘴角,很是瞧不起這二位弟媳婦。
韋老夫人一直沒說話,老人家其實素愛清淨,但偏偏三位兒媳婦都是再愛熱鬧不過的人。
她只是定定地瞧著韋頃盈,半晌待幾位夫人紛紛告辭離開,她方才笑了笑,語氣和藹道:「快坐下吧。你這些伯母們都是再健談不過的人,你莫覺著她們煩才是。」
「再過幾日宮裡的聖旨便要下來了,這幾日在宮裡頭可好?」
韋頃盈微微垂眸,聲音平和道:「一切都好,多謝伯祖母關心。」
韋太夫人輕輕撥了撥茶蓋,嗅著這淡淡的茶香味才道:「你十歲那年便住到了府中,一晃有六年時光了。這些年與家人分別,不曾得見過父母至親之人,心裡頭可曾有過怨?」
韋頃盈聽著這話,半晌她緩緩搖了搖頭,淡聲道:「不曾。伯祖父選中我時自也知道我在家中頗為艱難,到了這京兆府中衣食無憂不說。往後入宮也是太多人夢寐以求的富貴日子,我怎會有怨?」
沒有怨自然是假的,可這世上有許多東西便是這樣,來京兆作為韋氏送入宮光耀門楣的棋子非她所願,可這樣能護住她最珍視的姨娘和妹妹,她性格柔弱的姨娘和尚且年幼的妹妹還需要她來庇護。
即便她從未離開過江南,在原本的家中亦是生父不喜,嫡母刁難,到了婚嫁之年也可隨意打發了她,以她的親事作筏子去攀高枝。
既然這般,她倒不如為自己爭一爭,若是入宮,雖一路如履薄冰,腹背受敵,卻也不全然是壞事。
良久,韋太夫人都沒有說話。
內室的氛圍變得頗為奇怪。
韋太夫人閉了閉眼,語氣中藏著幾分寂寥,「宮裡是富貴,卻也有太多人命喪至此。將小小年紀的你送入宮中,我知是韋氏對不住你了。」
「只要老身在一日,便可保全你的姨娘和妹妹。入了宮,你記著旁的都沒有你的命重要,萬要保全自身。」
韋頃盈聽著這話心裡頭重重一震,她終於抬眸望著眼前慈祥的老婦人,掀起裙衫緩緩跪下磕了個頭。
此刻的韋家長房的院子中,韋卓瓔跑回來便發了一通脾氣,又嚷嚷著要砸花瓶,身邊丫鬟拉都拉不住,正是一籌莫展之時韋大夫人便回來了。
她眉頭緊皺,望著韋卓瓔輕斥道:「你砸,但凡今日你有本事便將這屋裡頭所有東西都砸了,若是還不解氣便繼續,鬧得你祖父和祖母都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祖父是最重規矩體統的人,若是知道了必然要重重訓斥她,還會罰她抄書禁足。
她瑟縮了縮脖子,明顯臉上浮現幾分懼意,但仍然覺著委屈,便撅著嘴不滿道:「母親今日為何要說我?那韋頃盈不過是寄居在咱們府中,一個旁支的庶女,之前過著多苦的日子啊,這眼瞧著要魚躍龍門了便要縱著她橫起來麼?」
韋大夫人看著口無遮攔的女兒,只覺得從前太過寵溺她才讓她這般不知輕重,她輕輕抬手撫了撫韋卓瓔的鬢邊,語氣沉重道:「橫起來?卓瓔,母親從前只覺著你年紀小,可說起來你已經十三了,該曉得事了。」
韋卓瓔瞧著母親鄭重其事的神情,心裡頭隱隱有些不解,她微微一愣。
只瞧著韋大夫人悵然道:「你如今只瞧著咱們家中還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卻不知韋氏已經在走下坡路了。有時候外頭人覺著光鮮,只有裡頭人才知有多少苦楚,卻只能打碎了牙齒咽下去。」
「偌大一個府裡頭,二房和三房的都是些不成器的,可還要攀附在家中吸血。子侄一個個都是敗類,日日鬥雞走狗的抹黑家族,待你祖父祖母百年之後,咱們往後的路才是難走。」
韋卓瓔是頭一回聽著這些話,她一直是家中捧在手心長大的,便如同溫室里的花兒,在此之前竟不知家族已身處風雨飄搖之中,可是這一切與韋頃盈又有什麼關係呢?
「自古以來,咱們這世家名門嬌養的女兒,為的都是往後能尋一門當戶對的親事,於家族也是助力。可是普天之下,若說是助力卻也無人能敵得過皇家。」韋大夫人神情肅穆道,「你且瞧著太后母族,先帝時期也不過普通有爵之家,子孫個個都是蔭封,可如今呢?便是沾親帶故的親戚都混得風生水起。」
「你祖父當年從族裡女娘中千挑萬選才擇中了她,且瞧著她那般容貌,再加上這些年家中嬌養而生出的難得的雍容氣度,便知是十分難能可貴的,興許日後也是能有些造化在的。」
「她若是得寵,光耀門楣,咱們韋氏一族何愁沒有錦繡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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