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有意思。
“你们年轻人思路活,正是该多交流。”王主任口吻赞同鼓励,面上还笑得一派欣慰,可在听着谢茉说“问写作相关的问题”几个关键字时,心就“咯噔”一下直坠而下。
王东兴这臭小子想写文章?会写文章?这话听在清楚这小子根子的人耳里,是要笑掉大牙的。
这话拿来哄鬼,鬼都不信。
他这叔叔还不明白侄子德性,肯定是瞧人姑娘漂亮,了解一番,用“写作”当由头去跟人姑娘搭话。
想想谢茉已婚的军嫂身份,再想想卫明诚如今在部队的级别比他还高,一个风华正茂前途大好,一个已步入中年仕途终点遥遥在望,这还只是卫明诚仅靠本人军功实打实搏来的荣誉和机遇。
而卫明诚身后的背景才大到骇人。
卫明诚战斗英雄的名头他早有耳闻,也曾远远见过几面,但并未近距离接触过,今儿卫明诚作为军区代表,受邀来观看国庆汇演,一身年轻英武的悍利之气,气场很强大,杵在一众中年干部当中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因他过分的年轻,反而犹如锥入囊中,尤其醒目特殊。
因此他格外留意了几
眼,先前影影绰绰的某个猜测在见着杨书记对这个年轻营长不同寻常的亲和后得以确定。
杨书记是军转干部,在进入政府部门前曾是如今军委卫老手下的兵,某次杨书记喝高后还透露卫老孙子就在这边军区。而“卫”这个姓氏虽不罕见,也不多见,结合杨书记现在的态度,他基本肯定卫明诚就是卫老的孙子。
这背景可直接通天到顶了!
王东兴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哪来的天胆敢觊觎人家老婆?!
越想,王主任心肝儿颤得越厉害,脸上摆的笑也像是冷却的猪油渐渐凝了起来。
王主任心上好似悬了一柄利刃,整个身心都是紧绷的。
他不动声色扭脸,眼神刀片似的狠狠朝王东兴刮了两下,再一转脸看向卫明诚,到底是饱受淬炼的官场老油条,对着卫明诚冷淡到冷肃的脸庞,他笑容坦荡和煦,介绍道:“这是我侄子王东兴,虽说和卫同志你们年纪相仿,卫同志年轻有为,信仰坚定,很了不起,我年轻的时候是没法跟你比的。”
“我这侄子随我,早已成年还镇日大大咧咧,没个成算,一直追求进步,但总找不对路子,言行上难免毛糙冒失,不过我保证他没胆儿生坏心,只是心性还不成熟罢了。”
这一番话高调恭维卫明诚,婉转曲折带侄子王东兴致歉,顺便给王东兴寻了个还算体面的遮丑布,让双方面子上过得去,毕竟老婆被人撩闲这事,摊开来讲既不中听,还折损颜面,他还在最后露话保证会管教王东兴,不叫王东兴再骚扰谢茉。
姿态不可谓不低。
“王主任客气了。”
卫明诚绷了好一会儿子的面色总算给面子的松了松,他向王东兴撇去一眼,眼神沉沉,不带什么情绪,却又像是沾染了刺骨的冰碴。
谢茉和卫明诚觑空对视一下。
两人动作克制且隐秘,藏着涌动的暗潮。
收回眼,卫明诚面上才真正有了穿暖花开的意思。
然而这一番话听在王东兴耳里,却好似连串的冷水珠滴进热油锅里,耳边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震得脑子嗡嗡个停,溅出的油花落在皮肤上更是生生疼,比挨了两大嘴巴子疼得多。
火辣辣的。
王东兴面上怒红很快褪淡,被隐隐的黑青之色覆盖,虽未听见响动,但他腮帮子却显出分明的切齿痕迹。
未免被人看见扭曲的表情更难堪,王东兴低垂下头。
杨书记也曾风闻王东兴某些劣质品行,不过均是捕风捉影,缺乏具体且确凿的证据,可刚刚王东兴伸手拦谢茉那一幕他却瞧真切了,杨书记心里涌现浓浓的不悦,老王便是有名的笔杆子,他仕途的起点就是替领导写稿子,“请教写作”这个借口,明晃晃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说到他叔叔脸上,更是讥讽。
枉老王还与自己说他侄子上进,就是这样“上进”的?招惹漂亮女同志?老王到底怎么管束小一辈的?工作再忙,下一辈的教育问题不可轻疏,国家的建设和繁荣迟早要交到新一代手里。
老王若是一直受侄子蒙蔽,那他未免太好糊弄,识人不明,遇事不查,这般行事作风可会带到工作中来?
杨书记头一次认认真真质疑起自己的得力下属。
哪怕心里头已极度不快,杨书记脸上仍波澜不惊,他只朝王东兴睨了一眼,可于王东兴来说,杨书记仅这淡淡一眼,已抵他叔叔疾言厉色千万句,他心头无名怒火被这一眼轻飘飘浇熄了。王东兴心尖颤抖,脊背一凉沁出细密冷汗。
杨书记不再给他一丝眼风,自然而然地避重就轻转移话题:“老王你这话不全面,小谢也是个优秀的年轻同志。”
王主任连连点头附和。
谢茉、卫明诚一通谦让。
谢茉余光朝边上扫了扫,只见方才堵着她,巧舌如簧的王东兴骄狂不再,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不敢出一声,耷拉着脑袋比鹌鹑还老实,直如拔了毛的山鸡,缩在边缘。
她登时心中清明,王东兴这人虽生在新时代,长大国旗下,但骨子里却极其势力封建,对“上官”油然敬畏。说白了,就是个势力小人。
王主任赶忙接话:“见着卫同志和小谢才更理解‘天作之合’、‘金童玉女’这些词。”
由自己亲叔叔起的“般配”、“男才女貌”类似的词一个连一个地贯入耳里,像一根接一根的细针扎心入肺,王东兴面上青青白白,却只能咬唇听着,听着心上那人和别的男人如何登对,那股不甘郁愤几乎撑炸他心口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