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程辛呈出來的船都只往堅固耐用上靠攏,就是船體會稍小些,儘是三千斛上下的。
龍可羨就著燭火,把冊子仔仔細細地看,聽到程辛在旁邊問,「如何?」
她喃喃輕嘆:「畫得真好看啊。」
程家數百年造船大家,把這事兒做出了匠氣,畫是工筆細描,落筆流暢,船隻的橫截、里外構造,都細如牛毛,密而不亂。
這樣的畫冊,即便是拿到詩會畫堂里走一趟,都是十分有面兒的事。
而程辛愣住了,以為自個兒聽錯了,腦子轉得飛快,探尋著這話里是不是藏著什麼深意,那邊阿勒敲了兩記桌,不緊不慢道:「好看?」
龍可羨立刻炸了毛,一眼瞟過去,耳朵粉粉潤潤,像把胭脂揉開了敷上去的,完全不與阿勒對視:「你不要看。」
沒有比大庭廣眾之下,提起只有兩人才懂的密語更加曖昧的。
好看的畫哪裡都有,但不論是工筆細描,還是小二塗畫,都將成為昨夜艷冊的延展,和阿勒這個人一起,或輕或重地挑弄龍可羨那根緊繃繃的心弦。
這是實在無恥的撩撥手段,無恥但有效。
沒辦法,跟龍可羨玩兒不了細水長流,她自有厚甲重防,尋常手段根本近不得身。
阿勒很輕地笑了一下,龍可羨耳朵敷的那層胭脂更重了,在燭光下呈現驚心動魄的麗色,在兩息的停頓後,阿勒偏生把冊子從她手中抽出來,略略翻看。
程辛這會兒才打量起阿勒,今日天陰,屋裡點著幾排燭火,此刻他跟檢查課業似的,把他們程記壓箱底的船紙圖冊翻了幾眼,就頂在了指頭上,把冊子平轉著玩兒。
「講延期什麼的沒意思,今日有今日的意外,明日你程記還在否也未可知,程記的過失要我們來遷就,也沒這道理。」
阿勒話平緩,卻一針見血。
龍可羨心裡想的就是這個,跟著嗯嗯點頭。
她的邏輯很簡單,像個霸王,我只要我原先那份,多的不貪你的,你給我缺工少料也不成,至於如何達到,那是你要考慮的事兒,龍可羨只管時日到了之後收船出海。
程辛緩吸口氣,這二人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龍可羨看似不愛說話,實則把著底線,半分不肯退讓,身後還背著一打彪炳戰功和懾人劣跡,程辛開口前都要在腹中打半日稿。阿勒則是懶散無聊了一晚上,終於找著點感興的東西,從觀賞性的花瓶瞬間成了打蛇七寸的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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