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后车厢被死死地封闭着。阿诗黛拉不确定这种工业乙醚能让人昏多久,她估摸着大概“昏迷”了十分钟,然后假装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睛,露出惊恐的神情,就要尖叫。
一把冰凉的匕首果然抵在了她的脸上。“戏法大师”的黑暗视觉很一般,无光的车厢内阿诗黛拉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能听见男人声音粗粝,带着凶恶的笑意在她的耳边响起:“别动!不然…嘿嘿嘿,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阿诗黛拉发挥自己刚学不久的演技,让眼中凝起一层濛濛的泪水,以要哭未哭的神情咬着嘴唇,向那人露出恳求的神色。
那人骂了句极其难听的脏话,紧接着便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侮辱和威胁。在阿诗黛拉惶惶然地点点头,表示求饶与配合之后,在狭小车厢中的一处坐下,却仍然用肮脏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位看似绝望而无助的少女。
见对方初步放松了警惕,阿诗黛拉蜷缩在马车的一角,假装默默垂泪,实际上则是借着狭小角落的遮掩,在车厢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小小的“门”,偷偷借此观察外界的情况。
“这是在驶离东区……”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大概的行驶方向和周围的景象,方便自己日后可能的追踪和返回。
不一会儿,马车使进了一栋灰白色的建筑,看起来并不华贵,而是相对低调。她被用匕首和枪指着,被推入了一间狭小黑暗的牢房中。锵的一声,铁栏杆合拢,叮当落锁,她就这么被关了起来。
牢笼外光线较为昏暗,但因为有人看守,因此数个监牢的沿途仍然悬挂着照明用的马灯。年轻女子的呻吟、哭喊和咒骂在这之中幽幽地回荡,不绝于耳,痛苦凄厉。
阿诗黛拉环顾四周,她所在的这个牢笼不大,却关了有二十多位女孩。她们中的许多人身上都挂着伤痕,有些面露恐惧,有些正垂泪痛哭,还有一些发丝凌乱,眼神麻木,眼角尽是干涸的泪痕。阿诗黛拉贴着牢房的墙壁又摸又敲,又将眼睛贴于水泥墙壁上,似乎在寻找着出去的办法。
“没用的,放弃吧……”一位较她年长些的女性叹了口气,声音虚弱,“求救,装病,反抗,甚至挖墙壁…这些我们中都有人试过了。什么都不做也有可能会挨打,试图反抗则会被打得更厉害…还有,还有那些凌辱和折磨……有些人染了病,在还没有死时就被拖了出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许多被困已久的少女们听了她的话,捂住脸庞,断断续续地哭泣起来。
“只要…只要获得哪一位大人的垂怜,那样就好了吧……”一位少女哭道,“那个叫夏莉的不就是这样吗?凭借身段和美貌,就这样傍上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就再也不用被关在这里,饱受折磨了……”
“小贱人!”有人骂道,“你忘了,是谁把我们抓到了这里,叫我们受尽那些毫无人性的凌辱,过尽这样毫无尊严的生活!”
那女孩歇斯底里地叫道:“你懂什么!我在外面过的也是一样的生活!我后爸拿烟头烫我的胳膊,如果没能卖出个好价钱,他就要拿啤酒瓶把我往死里砸,把我往死里折辱,还会一拳一脚地殴打我的妈妈…这個世界对我来说哪里都是地狱,哪里都一样!我…我只想活得好一点,我有什么错……神灵啊,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牢房里静得极了,她不成人声地嘶喊着、痛哭着,声音酸楚如针,一下下地蛰着阿诗黛拉的心。
();() 阿诗黛拉的眼眸中盈着一点泪水,又用手指将它轻轻抹去,继续将眼睛贴在牢房背后的墙上,神情冰冷,嘴唇微抿。
过了一会儿,当哭泣声将息,一位扎着辫子的少女小小声地开口了。
“坚持住,姐妹们……”她的声音细弱稚嫩,却很坚定,“‘侠盗’黑皇帝先生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在我被抓住之前,东区的大街小巷里都流程着这位绅士的事迹,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侠盗’黑皇帝?”阿诗黛拉眨了眨眼,尽管她并不关注新闻报纸,但对这位不久前突然出现的英雄侠盗却也有所耳闻。“审判罪恶的皇帝”“拯救少女的英雄”,在阿诗黛拉所认识的青少年群体中,有许多人都对这位突然冒出的无名英雄相当崇拜。传说,他终结了一位暗中贩卖人口,欺压美丽少女的邪恶富豪,审判了藏匿于阴影中的罪恶,拯救被困的少女们于水火,剑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不公与不义,令恶棍们闻风丧胆,应声而逃。
“是的。”那位少女点了点头,“那位侠盗先生能杀死像富豪卡平那样厉害的人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坏人都害怕着他的审判…一定是这样的!”
“他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英雄。”阿诗黛拉由衷地说道。
可惜,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太过有限,无法改变这个世界混乱肮脏的基调。一个卡平死了,还有无数个卡平贪婪地侵吞撕扯着贩卖人口的地下市场,将罪恶的手继续伸向那些无辜的少女。但这并不影响阿诗黛拉欣赏和崇拜那位侠盗。那一定是一位明知自己无法撼动这个世界的真实,却也愿意向苦难尽力伸出手掌的人,是真正的英雄。
但她并不寄希望于他人的拯救。她也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试图拯救她们。
她凑到门口向外看了几眼,见看守正殴打辱骂着另一位牢房中哭泣不止的女孩,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她将食指竖起,抵在唇前,悄悄对牢房中的少女们说道:“答应我,一会儿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不要发出声音,好么?我保证,我会努力找到让大家都能平安逃出去的办法的。”
少女们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询问阿蒙的意见,脑海中的阿蒙也仿佛不知道似的,没有给出任何指示。她深知自己没有办法真正寄希望于这位立场不明的天使的帮助。她做了个深呼吸,从衣裙的暗袋里取出一把粉末,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牢房里不少年轻的女子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捂上了嘴巴——在她们的视野里,阿诗黛拉的身形竟然逐渐虚化,几秒内便消失于无形!
戏法·短暂隐形。
虽然这只能够维持几分钟,比不上“巫师”和“女巫”们的隐形魔法,但是用来探路已然足够!
她将手心按于牢房后方的墙壁,水泥砌成的墙体的局部顿时变得虚幻。她一步穿墙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