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没有说话,若是他不惜气机全赶路的话,这边离泰山脚下不过三百多里,甚至不需一日时间。
可惜本来的千里足现在倒成了累赘,跟不上何肆的步伐,何肆只能是赶一日,缓一日。
这匹步云狮子骢可是杨元魁的心头好,古人千金买骨以求名驹,求的就是像步云狮子骢这样的宝驹,何肆不敢将它弃如敝履,还打算再骑着它回到杨氏镖局呢。
六品武人力能扛鼎,何况是现在血勇兼具骨勇的何肆,真要着急赶路,那就只能扛着马走了。
何肆在泰安州,倒是有真一户亲戚(第二卷,第25章有提及),乃是母亲齐柔的娘家,何肆有个舅舅,本来也是闯辽东的富户,何肆从没到过泰安州,听说母亲说姥姥、姥爷早就过世了,反正老人家活着的时候也因循守旧,笃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尤其是母亲还是个克死丈夫,带娃改嫁的不节女子,早好几年就彻底断了亲戚。
听说姥姥、姥爷过世后,因为在辽东的舅舅迟迟没有音讯,齐家就理所应当地被当地乡绅给变卖了土地财产,换成银子,在村里摆上流水席,宴请村落的每家每户,吃绝户,何肆初闻十分惊诧,为何世上还有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远在京城的母亲听到消息的时候,那一场流水席居然已经大摆了两个月,变卖齐家祖产得来的钱财都被吃了干净了,齐柔差点没气死过去,她的眼睛有疾,哭不出泪水来,胀得血红。
年纪尚小的何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当时也是义愤填膺,现在嘛,倒是释怀了不少。
本以为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可没曾想只过了两年,又是掀起了天大的波澜,原来是那位被村里人笃定已经死在辽东的舅舅居然又回到了村里,更是腰缠万贯,富贵还乡,好似得了一场泼天富贵。
这就有了一场鸡犬不宁的清算,之后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初那起头吃绝户的乡绅,就变成了鬼,他有钱有势,自然儿女双全,妻妾成群,却是在舅舅的一系列操作下,也被吃了绝户,都说祸不及妻儿老小,可舅舅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出手的是泰山脚下的一窝山贼。
所有人都知道是舅舅的手段,舅舅偏偏就置身事外。
后来舅舅买来了乡绅宅子,为二老修了祠堂,之后流水席大摆了三月,不是这位乡绅的家产雄厚,而是敢去吃席的人真没有几个。
一桌桌席面摆开去,管你来不来人,只要没人吃就统统倒了喂狗。
三个月时间,村里聚集了数百条野狗,个个体型溜圆,还下了不少狗崽子。
之后舅爷又就回辽东去了,不过去时路过了京城,走了一趟外城的墩叙巷,看望姐姐齐柔,还有自己和二姐何叶。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何肆还记得舅舅是个高大肥胖的男人,一张圆脸,眼睛也是笑眯眯的,他拉着自己的手,一边说一边捏着自己的胳膊,他本就肥大的脸,在何肆眼中,就变得更大更圆了。
何肆倒是不怕他,只是那时候何肆才知道自己有个舅舅,叫做齐济,舅舅一脸笑意道:“你娘没给你说你还有个舅舅?”
何肆摇摇头。
舅舅坐下来,神神秘秘地对何肆说着,“都说外甥舅,你长得可真像我年轻的时候啊,别看我现在胖,我当年可不是这个样子,诶……你娘肯定没跟你说过我年轻时候的事情,是不是?”
天可怜见,好在自己并不像舅舅齐济,不然就太砢碜了。
倒是十二岁就小脸圆润的二姐何叶,不管是眉宇还是脸型都和这个舅舅颇为相像。
齐济没有在京城耽搁太久,只是在逼仄的何家吃了一餐晚食,和不苟言笑的父亲喝了一顿割喉的烧锅子。
齐济笑道:“这可比辽东的散篓子要烈上不少,别干喝,吃点花生米,烧穿了胃我姐姐可又要守寡了。”
何三水在这个舅子面前罕见的收敛了脾气没有作,本来以为是山雨欲来,结果一顿痛饮之后,两人倒是勾肩搭背起来。
舅舅齐济来得突然,走得也快,齐柔站在巷口,一手一个孩子送她。
何肆看着满身酒气,踉踉跄跄的舅舅没走出几步,忽然又挺直腰板,脚步稳健起来。
舅舅交代过,有机会回一趟泰安老家,去祠堂给姥姥姥爷磕个头。
何肆当时答应下来了,所以现在有机会就打算去一趟。
之后两家倒是渐渐恢复些联系,不过也就是书信往来。
泰安州与父亲老家的顾安县虽然地处山东京畿两道,所隔倒是说不远不远,说近不近,七百里路程不到。
父亲何三水有一日醉酒说起,等老了回到顾安县,倒是可以偶尔和这个舅子走动一下。
母亲齐柔则是一言不。
何肆散去神思万里,转头对着刘讷说道:“刘掌柜,劳驾问你个事情。”